整个下午，杨昆都在打电话。
从县里到市里，他发动了自己能发动的一切关系，多管齐下，全力攻略标准件商城项目。
事实上，从得知县里准备启动该项目的那天起，类似的工作就已经开始进行了，现在要做的，只是往火上再浇一瓢热油而已。
另外，虽然农行综合楼项目只是用来迷惑谢海峰的障眼法、疑兵之计，但在表面上，杨昆的工作也做得很足。
该请客请客、该送礼送礼，凡是用得着的关系，一个不落。
除此之外，他还专门批了一笔设计费用，请李国元出面，在全省范围内找最顶尖的建筑设计公司来做项目设计。
总而言之一句话，除了他自己以外，所有人都认为他在为参与该项目的竞标做最完善的准备。
与此同时，谢海峰也没闲着。
和杨昆努力的方向不同，他要做的，是保一争二。
虽然在商城的整体规划上，和昆朋地产、建筑公司相比，海荣地产的方案略逊对方一筹，但民意不代表一切，有县领导的支持和许诺，他自认为胜算当在七成以上。
为此，他将自己的工作重心放到了对于农行综合楼项目的争夺上。
和杨昆的正面交锋，使谢海峰重新认识了这位年纪比自己儿子还小好几岁的竞争对手，也彻底抛下了此前的轻视和偏见，从走出昆朋钢贸大门的那一刻起，他就开始频频出击，除县、市两级农行和相关部门之外，他甚至还将关系直接走到了省里。
就这样，出于不同的目的，为了共同的利益，双方都使出了浑身解数，杀得难分难解。
受这种全方位的竞争所影响，仿佛就在一夜之间，从邺河市到易阳县，所有能跟商业地产、银行扯上关系的单位和领导都变得格外吃香起来。
请客的、送礼的、打招呼的，络绎不绝。
不明内情的，无不欢欣鼓舞。
在外人的眼里，他们一方是经验丰富的业内先驱，另一方是资金雄厚的后起之秀，谁胜谁负，尚在未知之数。
不管最终的胜负如何，只要双方的竞争一天没有结果，大伙就有吃有喝有玩还有红包拿，除了升官发财死老婆之外，世界上还有比这更令人心情愉悦的事么？
消息灵通的，则是左右为难。
表面上看起来，这是两个生意人之间的意气之争，但明眼人都知道，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已经开始脱离了一般商业竞争的范畴，成了易阳县府、委两位班长掰腕子的游戏。
那些旗帜分明地站好了队的人还好点，毕竟各为其主，无可厚非，只是苦了那些骑墙派，讨好一方，势必要得罪另一方，想要隔岸观火、两不得罪，其结果往往是同时得罪了两边。
就这样，形势暂时陷入到了一种很微妙的胶着状态中。
不过杨昆认为，僵局应该对已方更有利。
一句话，他拖得起，可谢海峰拖不起。
既然拖不起，谢海峰肯定会想办法打破僵局。
将已度人，杨昆认为，谢老板的手段肯定远不止表现出来的这些阳谋。
商业竞争，向来无所不用其极，明的不行来暗的，人之常情。
事实证明，杨昆的担忧不是杞人忧天。
25号这天，中午，他接到了县局刑警大队姜涛的传呼。
没有客套，姜涛开门见山地告诉他：“我刚收到消息，市局那边有人在悄悄摸你的底。”
杨昆丝毫不觉意外，只是无声地笑了笑，问：“具体是哪方面？”
姜涛的回答不出他的预料：“电玩城，今年上半年，市里一下子冒出来几十家帕斯厅，其社会影响嘛，不说你也能猜到，据说省里挺重视这些情况，只是牵扯到……市局内部一些人的利益，下面一直顶着压力不查罢了。”
杨昆也没心情去打听这中间的烂污，问：“情况有多严重？”
姜涛斟酌了一会，说：“排查、整顿是跑不了的，具体到咱们县，就看你涉足的程度有多深了。”
杨昆笑了，“爱查就让他们查去，动感地带最初的确是用我妈的名字注册的，只是迁址之后就转到了王波名下，不管是法律文件还是账面分红纪录，他们都没办法把我和这门生意联系起来。”
姜涛说：“小心驶得万年船，依我的意思，还是暂时避一下风头的好。”
“那是必须的，回头我就吩咐他们把帕斯机和麻将机全停了。”杨昆用笔在便签上记了下来，然后问：“知道是谁授意的么？”
姜涛说：“我从侧面打听了一下，是汉山区分局的副局长。”
杨昆想了想，又问：“周局的意思呢？”
姜涛笑了笑，说：“周局的原话：‘易阳县的事，轮不到外人瞎操心’。”
杨昆愉快地笑了起来。
姜涛也笑了几声，劝诫道：“不光是电玩城，别的方面也要小心，特别是在市里闹的那几桩事。”
“那是自然。”杨昆瞅瞅窗外，压低声音说：“据我估计，这事八成是谢海峰指使的。”
“谢海峰？”姜涛平常工作太忙，近期和杨昆见面不多，还不清楚他们之间的纠葛，诧异地问：“你跟他有过节？”
杨昆把自己正在和谢海峰竞争的情况简要叙述了一遍，“据你所知，谢海峰屁股底下有没有什么不清不楚的？”
姜涛想了一会，说：“我对他了解不多，等我打听一下，回头联系你。”
放下电话，杨昆给王波打了个传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