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新来的代县委书记吕士杰,杨昆对他唯一的印象,就是在“刷”政绩方面很有几把刷子。
要论这位吕书记最“经典”的手笔,当属其在官陶县任县长期间,以行政命令的方式,将县城的各主要街道两侧全部盖起了二层小楼,临街的外墙还必须统一粘贴瓷砖、安装铝合金门窗、铺设彩色便道砖以美化城镇容貌的“惠民”之举。
作为一个在册人口不到30万,人均年收入不足5000元的贫困县,一般百姓能盖起二层小楼并达到相关要求的不多,盖不起房怎么办?吕县长说了,哪怕你只修一道临街的围墙,也得把瓷砖给我贴起来!
于是……这事就上了焦点访谈。
劳民伤财大搞形象工程的糗事曝光后,年轻有为的吕县长仕途受阻,被平调到市里某清水衙门蛰伏了数年,才辗转活动到易阳,接替了当时已经升任邺河市副市长的赵县长的职务,那已经是2000年之后的事了。
由于时代过于久远,杨昆记不清这位吕县长具体是哪年出的名,似乎不是97就是98年,反正不是今年以前,从陈静口中也没打听到任何关于这位代书记的负面新闻,由此可见,受到杨昆这只小蝴蝶影响的不光是他身边的人和事,就连这位从无交集的“明星县长”的人生轨迹也已经变得和前世截然不同了。
闲来无事,杨昆也曾细心琢磨其中的因果关系,思来想去,不外乎是因为自己和陈静相恋进而搭上了陈树德这层裙带关系,为了给他揽政绩,连出谋划策带冲锋陷阵的,不但提前几年搞出了太极文化广场和广宗镇净菜加工业,还间接扶持、助力第三届太极拳联谊会得以完美举办,种种因果导致陈书记提前进入了省、市领导的视野,将易阳县委书记的位置腾了出来,致使吕士杰趁虚而入,连带着也将那场导致其官路跌宕的舆论危机给扼杀在了摇篮之中。
至于二叔所担心的,县里的权力更迭会不会影响到自家的产业和生意,杨昆认为大可不必多虑。
官场无庸才,能爬到县委书记这个位置的,人品好坏不敢保证,智商、情商、政商却绝对过硬,陈书记虽然调离了易阳,但他今年还不满50,正处于仕途的上升期,三两年内进入市常委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进一步担任市级主要领导也不是不可能,错非双方之间有什么不可调和的深仇大恨,否则,这位吕书记绝不会拿其嫡系亲信的产业来开刀立威,至少明面上不会如此。
略过记忆中的部分不提,杨昆把个中利害关系详细地剖析了一遍,杨建军觉得有理,便不再纠结,将话题转到了电镀中心的手续审批及筹备工作上。
搞电镀,最大的危害就是污染,最大的障碍,自然是环保部门,。
95年的时候,环保还没立法,由省到县,各级环保部门只有管理权而没有执法权,称得上是不折不扣的清水衙门,不过越是没什么油水可捞的单位,人为设置政策障碍的现象就越严重,杨昆知道二叔是实诚人,怕他玩不过那些公职单位的老油条,就建议他不要过分相信自身的能力,最好是找个门里人帮着一块跑。
细数手头的人脉资源,熟悉公职单位办事程序,在省、市、县各级部门中有一定关系,同时又肯尽心尽力帮忙的,就要数陈树德的前任秘书,现任易阳县开发区管委会副主任钟立民了。
以陈树德的级别,还没资格带着秘书、司机一并调职,这次又是中途提拔,仓促之前,将钟立民调整到开发区当二把手,级别还是正科,享受副处待遇,以易阳县开发区目前蓬勃向上的发展势头,算是安排得不错了。
杨建军是工人出身,性格稳重谨慎,和杨昆这个甩手掌柜不同,凡事喜欢亲力亲为,开了半年多饭店,又搞了一段时间的房地产,在县、市两级计委、建委、工商、税务等职能部门也建起了一定的人脉关系,自觉相关审批手续应该不甚难办,顺口答应下来,问侄子:“跑手续的同时,相关的筹备工作是不是也要准备起来?”
杨昆想了想,摇头说道:“当前的任务还是以标准件商城为主,闲暇时跑跑手续就行,至于筹备方面,电镀中心的主要难题在于污水处理和排放,对于设备和人员的技术要求并不高,等手续有了眉目以后再考虑不迟。”
他脚上有伤不能久站,谈了几分钟,就吩咐邵兵开车,沿河堤北岸的砂石路自西向东趟了一遍,循着记忆找到后世几家大型电镀中心的大致位置,抡胳膊划了个圈,就算把电镀中心的选址定了下来。
至于联系相关部门,申报土地性质变更及征用等程序问题,就轮不到他这个决策者操心了。
回到钢贸公司大院,看见郑凯那辆马自达停在办公室门口,想想今天恰好又是月底,杨昆倒不觉意外,谢绝了邵兵的搀扶,自已拄着拐走进办公室,无意间朝设在里间的财务室瞅了一眼,见除了刘现奎、郑凯和公司的会计、出纳外,还坐着位长发飘逸的妙龄女郎,仔细一打量,却是郑爽,不禁愣了一下。
隔着窗上的防盗栏网看见杨昆,郑爽俏丽的鹅蛋脸上顿时漾起明媚灿烂的笑容,和刘现奎等人打了声招呼,款款拉开防盗门走出来,莺声软语地问:“哟,昆少,您这是怎么了,才两个多月没见,怎么就架上拐了?”
听她称呼“昆少”而不是“杨总”,杨昆知道她这是在有意拉近彼此的距离,看在彼此合作相当愉快的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