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玉安跌跌撞撞地走下了城梯,嘴唇有些干裂的他,伸手从旁边一名护卫手里接过水囊,喝了一大口,然后默默地坐下。
这时,官家赵元年,也是一脸疲容地走来,裤腿位置被水洼里的水浸湿,还好谢玉安伸手接了一把,官家才不至于一头闷倒在地。
其坐下后,谢玉安才发现赵元年的后背上,有被砸出的血痕,应该是投石砸落后,被飞迸的碎石给砸中了。
谢玉安见状,笑道:“哟,你可得小心点儿,可别直接驾崩了。”
赵元年干笑了两声,然后又咳了两声,最后,擦了擦嘴角,又从谢玉安手里接过水囊,喝了两大口顺下了这口气。
“不至于,不至于。”
官家亲自发动静海城内的百姓让他们帮忙守城,前期当恶人的是楚人,燕人形象还可以,最重要的是,赵元年以自己这“官家”的身份,各种许诺,的确发动起了不少民众。
“这么拼命做什么?”谢玉安问道。
“你不也是嘛。”赵元年反问道。
“呵呵。”
谢玉安抬头,望向南面不远处的那一座高耸的阁楼。
按理说,他能得到的,已经得到了,本不该继续这般“狼狈”下去。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偏偏没办法学造剑师那样直接撂挑子休息去。
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他之所以一直如此卖力,已经不再是简简单单地为了拍马屁了。
赵元年其实也是一样,任何一个事儿,做久了,且一直坚持着做,就已经可以无所谓作秀与否。
“我是觉得,尽量多发动一些百姓,让王爷他老人家能看见,这样以后,燕人,兴许就能对这边的百姓,要好一些。”
“仅仅是这边么?”谢玉安问道。
“别的地儿,还不是我的,再说了,这儿的百姓我登基后巡街时,可是第一批跪拜我的人。”
“那是我提前给你发了赏钱。”谢玉安笑道,请的群演。
“这无所谓,总之是跪了的。”赵元年发出一声叹息,“以前在福王府当世子时,我亲眼见着我爹是如何把自己故意吃胖的,是如何胆颤心惊地过日子的,是如何把家里……很多人,都当作是银甲卫的。
那时候,我心里就不忿,为何都是龙子龙孙,我家就得过这种日子?”
“现在呢?”
“功名利禄,荣华富贵,身份地位,以前没有时,渴命的追求,现在有了,反而不太当一回事儿了。说句不怕你笑的话,我是真想对百姓好一些。”
“想青史留名了?”
“没,没那么费事儿,世人皆知我大乾江南富饶,可又有多少人知道,江南的农民叛乱,比西南的土人叛乱,其实更要频繁。
我现在是真的想等打完仗后,让老百姓过上像晋东那样的好日子。”
谢玉安“呵呵”一笑,道:“这不可能。”
且不提晋东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外加可四处掠夺补充自身的环境,就一个晋东现在依旧地广人稀而乾国江南已呈现出人多地少的矛盾,就压根没办法解决。
最最最重要的是……
你赵元年想要在江南复制晋东那一套的话,你是想干嘛?
富国强兵,曲线救乾么?
赵元年打了个呵欠,已经有军医过来帮其处理后背伤口,他看着谢玉安,道:
“也就是这会儿打着仗,受着伤,很疲惫的同时又觉得自己挺伟大,所以才有这些感慨而已,和云雨之事后躺床上就开始心忧黎民苍生差不离。
我估摸着,等仗真打完了,八成我就当一个醉生梦死的国主或者王爷了,还能美名其曰是为了自保自污。
倒是你,
图的什么?”
“可能,我只是觉得自己,理所应当地应该做些什么,哪怕只是捡起一些别人的残羹冷炙也好过这世上白走一遭的要好吧。”
“听不懂,但我承认,你比我会吹。”
“那是。”
谢玉安从自己兜里取出一个小盒,里头装着的是薄荷叶,递给赵元年一片,道:
“来一片,乾王。”
赵元年伸手接了,回道:
“谢了,越王。”
……
连日的攻打,没能破开城墙,反倒是使得自身,陷入了疲敝。
这一片乾军营寨内的士气,这会儿并不是很高。
楚军营寨中,也是如此。
事实上,孟珙也没让这支楚军直接上去攻城,倒不是说孟珙深明大义,照顾临阵归正的友军所以不愿意拿他们当炮灰……
而是楚军这军心士气低迷的样子,让孟珙更担心强派他们上去攻城不仅起不到效果反而会给自家带来军心士气的连带滑落同时更坚定守城燕军的信心。
究其原因,
在于楚军在上谷郡的那一场国战中,完全被燕军打崩了脾气。
以往几次与燕国交手,虽然也都败了,国都也被烧过,可真没像上次那样,数十万人被燕军当猪崽一般猎杀。
正因为被打服了,所以在并入燕军体系一起出征入乾时,这支皇族禁军的士气,还是不错的,打不过就加入,挺好。
有燕人在战场上压阵,他们倒也能不惧其他。
然而,莫名其妙的风向一变,归来的前大将军年尧再度变成前大将军;
而原本和燕军成为友军的楚军,则被副帅拉出来,重新站到了燕军的对立面。
士卒心里,是真的怕,哪怕上位者一直在对他们讲述现在燕人的局面有多糟糕,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