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太后道:“起来,起来,砖石寒凉,虽隔了一层垫子,寒气还是会传上来。”
朱见深找了个靠近周太后的椅子坐了下来:“母后,儿臣向您讨一杯水喝。”
周太后道:“快,把本宫的雨前龙井沏上一些来。”
说着,她玉面一寒,向宫中的几名贴身宫女道:“你们是怎么当差的,皇上到了,为何不通传一声,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
朱见深道:“母后,是儿臣让她们不要通报,母后不是说要给儿臣一个惊喜吗?于是,儿臣就来窥探窥探。”
周太后道:“来,皇儿过来一下。”
朱见深从椅子上起来,走到周太后的面前。
周太后道:“身子弯下一点。”
朱见深依言而为。
周太后掏出帕子,爱昵地轻轻擦拭着朱见深的前额,道:“瞧你这一头汗,皇儿,你可是万金之躯,身系着天下苍生、黎民百姓,奴才们没有眼力劲儿,你也得时刻记得照顾自己。今日,是谁在旁伺候着呢?”
朱见深道:“是张敏。母后,这怪不得别人,是儿臣听说母后有惊喜,所以兴冲冲地往慈宁宫而来。张敏是伺候儿臣的人,儿臣任性的时候,他也不敢违拗儿臣心意。”
周太后道:“你呀,倒是和先帝一个心性,最是心慈不过,很会替身边的奴才着想。幸好本宫是知道张敏为人处事的。在演武场收获如何?”
朱见深道:“母后可别提今日之事,京畿驻防队伍的武官们可是着实让儿臣生了一肚子的气,母后不是说有惊喜给儿臣吗?正好让儿臣暂忘今天的事情。母后,到底是何惊喜?”
周太后向她下手一指:“还是让卢永向皇儿汇报吧。”
在朱见深的声音传入慈宁宫的时候,卢永便从椅子上起身,低头跪在地上,直到周太后提起他,才抬起头来。
朱见深道:“朕说刚才瞧着背影眼熟呢,原来是卢永回来了。朕只顾着和母后问安说话,竟一时不知道原来你已回京入宫。一别数月,广西之行有何见闻,说来与朕听听。”
卢永道:“是,皇上。启禀皇上,要说南下广西的所见所闻,老奴最大的感受就是韩雍韩大人……”
朱见深打断了卢永的话,道:“看来韩雍挺得人心的,朕一向宽以待人,却在韩雍的身上过于严苛了一些。许是他在苏州府时,思虑欠妥,让王敬命丧倭奴之手,朕有些气恼,迁怒于他,责罚了他,事后,朕倒是耿耿于怀。言官们上书,朕是发了一通火,其实,怪的是自己。”
当然,朱见深恼的并非他现在所说的,不过,他毕竟心软,何况是现今朝中第一名将。
卢永也是耍了点心眼儿的,他以韩雍为起始,是在试探朱见深对韩雍的气恼程度,毕竟韩雍在苏州府让王敬丢了性命,又在德州城狠狠羞辱了万通等人,不过,由朱见深的口风可以得知,朱见深并没有特别在意韩雍所做的这两件事,刚刚登基的朱见深还是显露了一点点贤明君主的影子,虽然显露的时间很短。
周太后赞许得看着朱见深道:“皇儿上天之子,容人所不容,天子气度,可见一斑,列祖列宗在上,必将感到欣慰。”
朱见深道:“作为君王,必须得直面自己的所作所为,在韩雍身上,朕确实处置欠妥。他在大藤峡事情上立下了大功,朕却没有让他上朝接受封赏,实在是有些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