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朱炳文看似惹是生非的举动,柳仕元早已经瞧出来,他这是故意而为之。
他们是来干什么的?是来敲山震虎,彻查冒名贪腐的,必须得来一个先声夺人。
所以,朱炳文绝非外表看上去的那么粗犷。
柳仕元待怀恩的软轿停稳后,走到侧面掀起轿帘,把怀恩扶了出来,怀恩冲着柳仕元道:“仕元,看出来什么门道没?”
柳仕元点了点头道:“看出来了。”
怀恩道:“说说看。”
柳仕元道:“身在上位者,需要有一个高压的态势。”
怀恩赞许地点了点头道:“说得好,孺子可教也。”
当然,在这种时候,是需要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的,于是,怀恩冲着朱炳文道:“朱大人,如果实在没有人出来相迎的话,我们也就勉为其难,自己进去得了。看来鹰扬卫的人都很忙啊,忙得都没有人为我们通禀了。”
怀恩话音刚落,另外一个声音响了起来,甚是不耐烦道:“叫什么叫,是谁在这里瞎嚷嚷,当鹰扬卫是牛马集吗?”
中军大帐名为“帐”,由于属于长期驻扎,早就是一栋颇具规模和气派的建筑。应答的声音还没有落,便有一人推开镶嵌着兽首衔环、铜铆钉的木门,走了出来。
只见这人一掐腰,道:“是哪个短命鬼,竟然如此的张狂,站出来给本大人瞧瞧长了一张脸。”
朱炳文往他面前一站。带着点俯视道:“朱炳文,三千营千户。”
这人道:“我以为多大的文官武将呢,原来和我平级。告诉你,我也是千户,不要在老子面前吆五喝六的。”
朱炳文愣住了,道:“你不是毕成?那么毕成他人呢?”
这人道:“指挥使大人的名讳也是你能直呼的?”
朱炳文道:“那你又是谁?我为何就不能直呼你家指挥使大人的名姓了呢?”
这人洋洋得意,好像朱炳文的问话正好搔到了他的痒处,他高抬着头道:“我嘛。好说了,我是万贵妃本家的亲侄儿,万远。我们指挥使大人领兵入山操演,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的,你们如果有什么事情,可以跟我说。”
朱炳文疑惑道:“你能做得了主?”
万远道:“为什么作不了?”
朱炳文点了点头道:“说得也是,背后那么大一座靠山。那么我便来问你,鹰扬卫军籍簿上现有军官兵士共计多少人?在军营多少人?请假外出多少人?”
万远打了个顿儿,扫了朱炳文几眼。道:“你管得着吗?”
朱炳文身后传出声音,道:“他自然是管不着的,因为这件差事是由我来主办的。”
万远的目光越过朱炳文道:“您是?”他见对方丝毫不将自己放在眼里。知道对方来头不小。语气柔和了许多。
怀恩在柳仕元的陪同下,来到了朱炳文与万远两个人中间,道:“我是司礼监太监,怀恩。”
万远虽然一直在京畿,但是说到底也是千户出身,不像辕门处那个愣头愣脑的兵士没有见识。当司礼监三个字传入他的耳中,再听到怀恩这个名字,他的心里面顿时咯噔一下,“怀恩都来了?看样子,他应该是代表着皇上。难不成?是彻查军中冒领军饷一事?不行,这件事情得赶快通知指挥使大人。”
他先赔上一张笑脸向怀恩道:“怀公公。您的名字真是如雷贯耳,小人对您敬仰已久。不知怀公公来我们鹰扬卫所为何事?”
怀恩指着中军大帐道:“站在这儿说话有些不方便吧?我说万大人,不准备请我们一群人到里面歇歇脚吗?怀柔说近不近,我们也赶了那么远的路,一个个都有些乏了,想喝杯水解解渴。”
万远冲着自己的脸就是轻轻一下,道:“瞧小人这猪脑子,怀公公,您里面请。”
在万远的引领下,怀恩一众人来到了房屋的大厅,只见大厅的两侧墙壁上挂着几幅山水画,不远处有一个别致的懈,懈上摆着一套茶具,怀恩开着玩笑道:“看来我们真是没有来错地儿。”
柳仕元几个人附和道:“是啊,怀公公。”
怀恩冲着万远道:“真是没想到,你们的指挥使毕大人竟然也是名儒雅之士,瞧这大厅的布局,丝毫不见沙场征战杀伐之气,身处其间,恍如江南人家。万大人,有没有上好的茶叶,给爷们儿沏一壶,怎么样?”
万远道:“有,小人这里敲有点儿能拿得出手的茶。”
怀恩道:“瞧您这话说的,太过谦了吧。越是您这种口气,我越能觉得那茶不一般。”
万远向怀恩竖起了大拇指,道:“怀公公,您真是火眼金睛,什么事情都被您瞧得透透的。前些日子,小人到叔叔家蹭点吃喝,临走的时候叔叔送了小人一点万贵妃赏赐的极品雨前龙井,小人如获珍宝,一直没舍得喝,就等着贵人前来的时候孝敬呢。”
怀恩道:“万大人真会说话。”
万远道:“小人说得可都是实话。”
说到这,怀恩和万远对望了一眼,笑了起来。
怀恩道:“既如此,我就姑且厚着脸皮担着。我这人在吃喝用度上都不甚讲究,唯一就好这茶,能喝上一杯沁人心脾的茶,便觉得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事情了。既然万大人这里有极品的雨前龙井,我便讨要几口吃吃。”
万远道:“那烦请怀公公在这里稍等,小人去去就来。”
说完,万远冲着怀恩抱了抱拳,向中军大帐外退去。
就在他快要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