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官府上上下下都有一副严阵以待的紧张气氛。笪千潭心想。
方才进官府时他就四处观察,他不单单是跟随苏暮槿来到主城,他有一个目的——他想知道那些战败后的腊柴人受到了怎样的处置,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他准备等康瑞把这些事情讲完,再询问自己想知之事。
苏暮槿得到了康瑞的肯定回答后思索:要攻打楚国?在这样的时机,说不上好,因为西国方才和腊柴人大战,因此损失了多座城池,失地也就算了,但更重要的是兵力的减少。既是要先斩后奏,那就意味着供将军们统帅的士兵不会有很多,而且是紧急召集,质量估计也好不到哪去。凭蝼蚁之师去攻打跃跃欲试的楚军,说不好谁能取胜。
但苏暮槿开口却左言他事:“那需要和坚国结盟?”
“此事也同在考虑之中,”康瑞说道,“而且近期,坚国都城内似乎发生了不小的动荡。”
“动荡?”这个词吸引了笪千潭的注意力。
“是探子来报,说那里发生了内乱。”
“那具体情况呢?”苏暮槿接着问。
“不清楚,不过大概有一个推测,”康瑞有意识地压低声音——这件事还只有少数人知道,“好像是两个王之间关系紧张,各自的臣子,还有一些惟恐天下不乱之徒从中作梗,内乱就爆发了。”
“竟然在这种时候爆发内乱?”苏暮槿问,“内忧外患,坚国已是动荡不安了。”
“说不定楚人安拆在坚国的内奸也为内乱出了份力。”康瑞坦言道,“在你们离开后,我们意外抓获了一名楚国的商客,他一直在将汾州军力的部署情况汇报到楚国,这么做已有两个月。我们内部有楚国的人,那坚国恐怕也逃不开。”
“那官府里的人都一一排查过了?”笪千潭想起那个一直偷瞄苏暮槿的士兵。他会不会不是垂涎美色,而是为了把苏暮槿的信息汇报到楚国去?
“这里头的人底子都很干净,但也不能完全确保。”康瑞起身从书柜中取出一本厚重的编册,放在两人面前,“这是所有人的履历,我当然不是期望二位能从中看出什么端倪,只是有这样的资料,二位应当能放下心来。”
这本书很厚,苏暮槿后来粗糙阅读过一遍,里头记录了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官员资料近千份,内容编排有规律,事迹则玲琅满目,凭借丰富的想象力,苏暮槿用这本书心满意足地打发了一整天的时间。里面同样写有平天卿康瑞的事迹,荣耀和战绩不计其数,写在他前后的官员都黯然失色。苏暮槿印象最深的还是贾道谷之战,康瑞用五百人,设计俘获蛮夷共三千四百人。后来是如何处理那些被俘获的蛮夷,上面没有记录,苏暮槿也不愿知道。
最好是放走了。但对敌仁慈,对己慈悲——谁知道深谋远虑的平天卿是如何处理的。
康瑞指着地图继续说道:“两天后,楚军的一批补给物资将横穿汾州,沿长城以北前行。”
“长城以北?”
“对,他们虽然认为我们不会出手,但还是在堤防我们。有长城阻隔,就算我们发动了突袭,楚军也还有时间反应。”
这样啊……苏暮槿心想:真该改掉以往的固有印象,在九州之中,总是或多或少流传着汉人比其他异族高等的风气,苏暮槿也或多或少受其影响。但不久前武艺和才智高超的赤格丙,还有现在的楚国将领,让苏暮槿渐渐明白,这些外族同样精通谋略,行事谨慎,计谋莫测。
“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笪千潭开口道,“如今的楚王究竟是何人?”
“以前的夷道长史,正懿慈——他是安突族人,这是他的汉名,他在夷道享有极其高的声望,”康瑞说道,“夷道本就是一个和大尚处若离若弃关系的道,十多年前,有个大尚有个孱弱的帝王——”
“大逸长帝尚缺。”苏暮槿抢答。
“对,就是他。你知道的清楚。”
“以前背过。”苏暮槿洋洋得意地说道,“大尚上下三百余年的帝王,我全都记得。”
“真是了不起!”康瑞发自内心地感叹。自己也只能记住几个有所名气的帝王,至多十个左右,而大尚这么多年来的帝王有多少——谁数的清?康瑞知道一个大愚庆帝尚奔,他在位时间不超过一个月,而且百年之间,还有比他在位更短的短命皇帝,把这些人都算上,那大尚少说也有三、四十个帝王。
全都能记住,确实是少有的。虽然实际用途不大,不过作为谈资还是足够排面。
“大逸长帝曾在夷道吃过大苦头,明明是一国之举,是天子,却被那些野蛮之徒投掷了满马车的烂水果,”康瑞平淡地说道,“后来那些人都被斩首示众,不过那些年,大尚的名誉也大大受损,大逸长帝也在‘夷道圣查’后三年就因病去世了。”
听起来不寒而栗,仿佛帝王的任命还有其他人操纵。事实上,大逸长帝掌权的那些年确实就是这番景象,前前后后十余年都被权倾朝野的宦官黄庸所掌控,大逸长帝之前的两个短命皇帝,加上大逸长帝,还有他之后的一个皇帝,实际都是黄庸的傀儡——这是苏暮槿在闲杂书中看到的,或许官方的史书里也可能记载,不过要记载也是在大尚覆灭只有了。
“那几年是大尚最危患的时刻,”康瑞抬头,仿佛遥望远方,“那时我父亲方成年,他后来告诉我,那时的大尚死气沉沉,人人自危——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