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渝穹早就把石碑所在地给忘了,他其实可以问路天茈,但又不想让她担心,所以便一个人匆忙跳下马车。
好在随便问几个茶镇的居民,他就得知了石碑的大致方向,再结合自己的记忆,没过一刻钟,他就来到了“离山葬”前。
一路上他都抱着忐忑不安的心态,仔细观察进入小山丘后周遭的一切。现在苏暮槿不在身边,如果再像昨晚那样被人袭击,他很可能一命呜呼——想到这,他有些后悔,刚才应当先回赡星阁,请苏暮槿陪同自己过来。
不过从另个角度思索,苏暮槿暗示马上会有不详的事情发生,却没有主动提出帮助他们,或许她并不想出手帮忙,或是有其他顾忌。
路渝穹没精力考量这些。
他三步并作两步,轻声轻脚地走到石碑前,离山葬三个大字引入眼帘。
无论是“离”还是“葬”,都不算多好的字眼,在黯淡的月光下,这两个阴刻字周边的石题被照得透亮。路渝穹盯着它看了好一阵子,目光不禁一些迷离,仿佛自己的眼球被人用什么东西挪开。
他猛然摆头。
不能放松警惕。
正想着同时,他感受到一道目光正从身后直射到脑勺。
回头,空荡荡的一片,茶庄的车水马龙被茂密的树林排开在外,这里安静得只能听到路渝穹的呼吸声。
“谁在那里?”
他不知道,自己正经历和苏暮槿相同的事情,而站在高处的苏暮槿,正眯起眼睛眺望他所在的山丘。
黄粱正蜷在栏杆上,长而纤细的尾巴挂在半空中,仿佛随时都会从高处摔落,让人看得担惊受怕。
苏暮槿依旧趴在栏杆上,自言自语道:“路渝穹现在是到石碑那里了,还是去找自己的祖父?真让人不安啊。”
黄粱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现在明明无所事事,却只是站在高处欣赏茶庄的盛景,如隔岸观火之人,这可不像她的性格。
它的疑惑憋了许久,终于在苏暮槿说完这句话后,它问道:“现在我们在这里做什么?”
“等一些事情发生。”她自信而温柔的目光落在黄粱身上。
以前的苏暮槿从没用这种目光看过它,这是运筹帷幄的自信,是尊重下仆的温柔——黄粱似乎明白了什么。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苏暮槿的身心便开始发生变化,潜移默化,积少成多,如今来到茶庄,这种变化终于展现了出来。
黄粱没觉得悲伤,也没觉得欢喜。它从诞生就知道,苏暮槿注定会踏上这样的道路。
只是,一段对话忽然回闪进了脑海。
那时,苏暮槿说自己不愿成为仙,而笪千潭则揶揄说仙不是想成就成,黄粱说了很多关于仙的实情,但它同样隐瞒了一些。苏暮槿会不会成仙,它不知道,成仙需要实力,更需要的是机缘巧合,比如一直努力企图成仙的方谢,他这一生长路漫漫,却没能遇上任何成仙的机会。不过黄粱清楚一点,苏暮槿是仙降神子,无论如何,都不能用把普世观放在她的身上,她的思考方式和人不同,而她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圆满日仙的愿望——天下太平。
“什么事情?”它疑惑地站起身,踩着栏杆。
“我们对茶庄的事情知之甚少,”苏暮槿说道,“因为我们待在这的时间只有三天,所以我只能把不了解的事情用想象的方式补全。”她说出这个大前提。“当然,并非凭空无依的想象,准确说当是推测。本来没必要这么着急,但是刚才路赫崇说了,贪欢笑在明天就会被抛入河流。”
“贪欢笑?”
路赫崇跟苏暮槿说这件事的时候,黄粱并没在他们身边。
“你还记得吧?你记性应当比我好很多。”苏暮槿笑道。
“是笪千潭说过的那把剑,一个叫独孤厉的人在找寻它。”
“是啊,”苏暮槿说道,“我昏迷的那段时间,笪千潭曾再一次见到了独孤厉,在淮国,独孤厉还是没找到贪欢笑。路家的藏品阁中有一把神剑,就是‘贪欢笑’,它和独孤厉所说就是相同的一把,不会有错。”
黄粱点头:“那把剑就是他一直在找的!”
“嗯,路赫崇告诉我,贪欢笑能迷失人的心智,让人做出嗜血杀人之事,他想让这种魔物永远不要侵扰人世,所以托付父亲,也就是庄主,将它扔掉。这件事听上去合情合理,但仔细一想,里面有问题。”
白猫不解地歪过脑袋,碧蓝的双目看着主人。
苏暮槿没直接说出口,而是在脑海中把自己的推断过了一遍,想看看哪里还有纰漏,过半晌,她说道:“路赫崇和他父亲的关系应当很好,但如果我是他,我一定会亲自,起码在自己的监督下,亲眼看到贪欢笑葬身大海,可看他的模样,是打算全部放给他父亲做。他做事脚踏实地,细致甚微,不会这么粗心大意。”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现在已经走了,无从得知他为何要把事情全权交给庄主,但我觉得,那把剑落入路冶阳手中,很不妙——我在谈话时和他说过,没从路家人感受到对‘茶庄之主’之位的渴望,但除了一个人,也就是路冶阳。他正在享受这个举世无双的权利。你这几天在茶庄到处打探,知道他在位多久了吗?”
“有四十年左右。”
苏暮槿露出满意的笑容:“这时间未免太长。”
黄粱跟上了她的思路:“你是说,他的心智已经被贪欢笑侵蚀,早在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