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乌云密布。苏暮槿在昨晚就看到漫天的漆黑将月亮遮掩,今早在看,外面已是电闪雷鸣。
他们草草吃完早餐,站在客栈门口。
“要下暴雨了。”笪千潭嗅到空气中弥漫的雨水的气味。
“走吧,今天能走多远是多远。”
“嗯。”
这是一趟怀揣不安的旅程,耀眼的闪电从仿佛围绕在他们身边,劈落,雷鸣也随之而来,在耳旁发出爆裂的巨响。好在世界上所有的雷声都是一副模样,它们撼动天地,从古至今。
苏暮槿记得黄粱以前是惧怕雷声的,每当大雨瓢泼,雷鸣猖獗之时,黄粱就会在她的那间小房间里坐立不安,不过现在的黄粱岿然不动,昂首挺立在马脖上,眺望着远方。
或许是因它得道了,失去了动物的“七情六欲”。
苏暮槿看到它现在的样子,总觉得心里有些怪异,甚至有些惧怕。
得到之后的猫,还算得上猫吗?
那成仙的人也是这般模样?波澜不惊,永远一副宁静祥和的表情。
苏暮槿想象一个白须飘飘的老头盘腿坐在雷鸣电闪前闭目冥想的模样,看着老人的身躯,她不知为何,流下了冷汗。
“下雨了。”苏暮槿看着黄粱的背影,甚至没发现硕大的雨珠已经坠到了自己的头上。
“不过这是小的,大雨在我们后头。”
苏暮槿顺着笪千潭的意思看去。
身后的几里外正下着暴雨,水把地上的沙子和成一团泥泞,随后落下的雨点锋利地插入土中。那片土海被这样的冲击洗刷,溅射出带着黄黑色沙土的水珠——那片区域已经完全被黑黄相互渗透而展现的鬼魅色调覆盖,回头的路已经看不到了。
“西北风。”笪千潭开心地说道,“雨会离我们越来越远。”
虽然他们的头顶并没聚集很多雨云,但淅淅沥沥的小雨还是浸湿了脚下的土地,马的四肢变迟钝了许多,蹄深入土,随后缓慢拔出,带出几块湿黏的泥巴,甩到身后。
不过没什么大的问题。
以这样的速度前进,他们最多会晚一个时辰到原先计划的地点,更何况,前方还是金光灿烂的大晴天。
“我们运气还挺好。”苏暮槿笑着说道,“这里常年少雨,我们刚来没几天就遇上了。”
“是啊,这是吉兆,”笪千潭接过话茬,道,“说不定我们一到青州,就碰到了三从方的人。”
“那样再好不过。”
“马上就进好州了。”苏暮槿看到了路边不知种类的红树林。
梁楛之前跟她说过这些树木的名称,不过她一时间记不起来,她只知道,那是好州以西才有的特有树木。
红树林从稀稀拉拉的几片变得越来越茂密,从大概三丈高变为五丈、六丈……苏暮槿已经不敢在上面再加数字了,她觉得这些树的高大已经不是自己能计量的了。
若非亲眼目睹,很难想象,在常年缺雨的西北地区,竟然能生长出如此声势浩大的一片树林,它们簇拥在一起,如同火焰一般矗立在狭窄土路的两侧。他们走进了这片树林,抬头看去,甚至连黄蓝的天都变得通红,好像被烧着了一样。
“这就是传闻的火树林啊。”苏暮槿惊叹道。这里的人应该不会把这些树作为木料,要把径直几人才能抱住的火树——既然记不起名字,就先叫它们为火树——砍下,要花费大量的时间,不太值得。
但苏暮槿想错了,她很快就看到了秃露在外的树桩——被茂密的火树挡在身后。
“天呐,他们居然能把这些树砍到。”笪千潭正和她想着相同的事情。或许孩童们在某些事情上,思维、步调上总能得到意外的一致。
两人都下马,凑上前看着。
“看得出多少年吗?”笪千潭指着上面一圈圈的年轮,好像在考察苏暮槿的知识面。
“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
他爽快地承认了。
苏暮槿有些无语,方才笪千潭那语气,神气有底气,弄得好像是他对此事清楚得很,结果和她一样,是个门外汉。
“但是这么粗壮的一棵树,”苏暮槿围着它,走了七八步才走完,“几百年总有了。”
“这里的树应该都很久的年头。”
确实,旁边的树也同样粗壮。
“真不敢想,它倒下来到底是什么样子。”苏暮槿抬头,仰视其他仍然尚在的树木,脑中幻想着这棵树在最后站立时的情景,“一定会扬起很大的黄土吧,说不定还会靠在别的树上。”
“有人甚至可能因此而丧命。”
红色的树、红色的血,倒是相得益彰。
“走吧。”苏暮槿最后抚摸了一下这不知在黄沙上屹立多少个春秋的火树后,骑马继续赶路。
没走多久,黄粱就叫他们加快速度。
“怎么了?”
“我们被人跟踪了。”黄粱确定地说道,“从出凰州后没多久我就有这种感觉,起初我以为是错觉,不过进了这片树林后,我能肯定,有人一路上都在跟着我们。”
有几道黑影在七八丈高的火树顶移动,和鸟儿一般轻快。
“驾、驾。”苏暮槿催促着,她听到上方的动静。她以为是候鸟,但黄粱这么一说,她意识到不对劲了。
“小心!”笪千潭身处苏暮槿后,他大喊。
正当苏暮槿抬头之时,一根漆银箭横飞出来,巧妙地避开所有火树,直取苏暮槿的腰腹。
说时迟那时快,苏暮槿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