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之人背对着他,正仰头望着天上的星宿。
月光穿过层云落在他的身上,给这人身上披上了一层月华,越发衬得其不似凡人。
“可通知含雀宫了?”国师没有回头,只淡淡问道。
这人一开口,便如昆山玉琢,便如松间泉响,清且冷,不带人间烟火气息。
捧墨使者还跪在地上,他抬头瞧着,总觉得下一刻,眼前的国师仿佛就要随着这清风明月羽化而去,不复存在这凡尘浊世之间。
他按下心中震撼,肃容道:“已经通知含雀宫长公主。”
“知道了,退下吧。”
捧墨使者从地上起身,冲着眼前的背影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将要离开的时候,他神色一动,似不经意开口:“国师大人,属下方才去含雀宫的时候,含雀宫长公主披头散发,素面朝天,对大人您……不太敬畏。”
他话音一落,便觉得周遭静了下来。
先前这里也是安静的,可安静归安静,到底能看到风吹起左侧不透光的帷幔,能看到远处偶尔掠过的飞鸟,甚至凝神还能听到一点春夜不安分的飞虫啼鸣之声。
一切都是自然而祥和的。
可这会儿,帷幔垂落下来,不再浮动。
飞鸟和虫鸣也消失了。
眼前这方天地,真正彻底静谧了下来。
捧墨使者第一次知道,原来彻底的安静,竟然是这个样子的。
死寂。
寂静到,他能清楚的听到,自己心跳如擂鼓的声音。
咚。
咚。
面前的男人终于转过身来,露出了一张堪称俊美无俦的脸。
可惜这张脸冷如玉雕,凝绕霜雪,让人丝毫不敢生出任何亵渎之心。
捧墨使者察觉到国师往自己身上看了一眼。
不过一眼。
他只觉得身上一凉,所以藏着内心深处的隐秘却都仿佛被这一眼看尽。
“你心大了。”国师轻声开口。
捧墨使者脸色煞白。
他慌乱跪下:“国师大人,我只是一时不忿,我……”
他剩下的话没有说出口。
他发现自己无法发出声音了。
耳边没有这聒噪的声音,国师才开口:“从明日起,你不必再来登云台。”
捧墨使者这一下,才是脸色惨白。
他倒不是无处可去。
能入国师门下,即便只是个捧墨的使者,也是出身名门。
先前他族中一直以他为傲,现在若是被赶出登云台,过往得罪过的那些人……
捧墨使者一下子瘫软在地上。
*
这小小的插曲并没有被国师放在心上。
他身份高贵,被所有人捧的极高,连皇室都对他极为礼遇。
于是所有人,包括他门下其他人,都以为他在意这些礼仪尊卑。
可无人知道,他内心之中根本不在意这些东西。
他不在乎那个殷氏皇族的长公主尊不尊重自己,他留在殷氏皇族,不过是因为国师一脉曾经欠下殷氏皇族人情,答应以供奉的身份居住皇城清修。
可他无法容忍门人利用自己借刀杀人的阴损行为。
就算今日捧墨使者口中那人不是含雀宫的长公主,而是什么大皇子,二皇子,七公主,他做的决定也不会有任何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