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武士习惯了昂着高贵的头颅高傲地死去,或者,卑贱地伏在铁蹄之下。
断刀彻骨的寒光刺痛了他的眼睛。
那些个硬气的忠于旧领土们的老头子,也许会割开自己的手腕,以血记下这段武士们最后的历史,然后这些字会在熊熊的烈火中化为灰烬。
历史不需要失败者来书写。
日本面临的是一场天翻地覆的变化!
柳原前光穿过重重的黑暗望向远方,重新燃起的灯火在他眼中猛烈燃烧。
他把字一个一个咬在齿间:“新的时代,即将来临!”
这时,有一个声音似乎在问他:“新的时代……没有战争的和平时代么?……就像《桃花源记》描绘的一样?……”
“不!有生命的地方就会有战争。这个世界不需要桃源,它是绝对和谐的,所以不会进步。它会在原地渐渐腐烂,直至自我毁灭。战争会继续,规模前所未有,那是整个世界的战争。一切腐朽的东西都将被摧毁,我们将在废墟上生出新的世界!”
他喃喃的说道,他感觉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但这些话确有一种魔力在吸引着他。
“我们将开创这个时代,历史会记住我的名字!”他说,“我是这个时代的开拓者和奋进者!”
柳原前光猛地惊醒了,他摸了摸还残留着疼痛感觉的脖颈,那里光洁平滑,并没有什么伤口,但柳原前光还是摸到了大把大把的粘湿液体,他惊恐地把手放到眼前看了看。
还好,是汗,不是血。
柳原前光颓然的将手放下,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他从床上起身。重又在屋里踱起步来。
一边踱着步,一边思考着,这三个月,他就是这么过来的。
这些天,他考虑了很多很多。
而所有的这一切,都指向一个结论。
那便是:不能在这个时候,和清国开战!
柳原前光正在想着如何阻止政府内急于对外扩张的那些人的妄动,外边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柳原前光抬头望去,看到门开了,一队仆人进来。开始打扫起房间来,而一个把总带着几名背着步枪的中国士兵则来到了柳原前光面前。
“柳原先生!请跟我们走一趟吧!”把总瞟了一眼柳原前光,用傲慢的声音说道。
“您要带我去哪里?”柳原前光警惕的问道。
“当然是去码头了!”把总阴阳怪气的说道,“今儿个你们该回去了?”
“回哪里?”柳原前光愣住了。
“当然是从哪来回哪去了!怎么,敢情儿柳原先生在这里还住上好了不成?”把总不耐烦的说道。
“这么说,林大人回来了?”柳原前光明白了过来,立刻问道。
“是啊!林大人回来了,还把你们那边儿被扣的人也要回来了!”把总道,“柳原先生这回可以安心的上路了!回去也好交差了!”
柳原前光心下骇异。但他知道,和面前的这个把总说多了也没什么用,他也不可能知道太多的东西,一切还是得见了林义哲才知分晓。
“临回去之前。我能否见一下林大人?”柳原前光又问道。
“大人这会儿正在码头呢!你见得着的!”把总道。
“那好,就请带我过去吧。”柳原前光点头道。
“柳原先生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落下,省得到时候来回趟跑。耽误了归程。”把总打量了一下柳原前光,道。
柳原前光飞快地想了一下,下意识的摸了摸口袋。
最最重要的笔记本、铅笔和银壳怀表都在自己的口袋里。从被关到这里之后,除了身上的衣服和口袋里面的东西,别的都被没收了。他在这里还真就没有什么东西可剩下的。
“没有了,我们走吧。”柳原前光道。
把总点了点头,两名背枪的中国士兵随即站到了柳原前光的身后,把总押着他出了馆驿,上了一辆马车,然后便直奔码头而去。
到了码头,柳原前光下了马车,这才发现,桦山资纪和水野遵及其它的探险队员们都已经在码头了。
可能是在黑牢里受了犯人的折磨,面前的桦山资纪面色腊黄,胡子拉碴,头发乱蓬蓬的一片,身上的衣服也破了,全身上下散发着一股难闻的臭味,海风一吹,远远的便可以闻到。
桦山资纪老远便看到柳原前光步履稳健的走来,仍是如同刚刚从福州出发一般的神采奕奕,知道他在这三个多月的关押期间,一直受了林义哲的优待,眼中不由得满是鄙夷之色。
柳原前光来到大家面前,看到水野遵等人虽然不似自己精神健旺如初,但一个个衣衫还算整洁,也没有受过虐待的迹象,只是神情略显憔悴。
只有桦山资纪,活脱脱就是一个刚从大牢里放出来的犯人。
柳原前光没有理会桦山资纪的鄙视目光,而是和其他人略略问候一番之后,便径直的向立在码头正看着一艘巡洋舰的林义哲走去。
这时押解他来码头的那位把总,此时正和林义哲附耳小声的说着什么,柳原前光隐隐约约的听到把总的话里有“大人交待的事儿办完了”这样一句,不由得心生警觉,他望向林义哲,看到了他嘴角微微的笑意。
那是把人玩弄于掌股之间的笑意!
看到柳原前光走过来,那位把总便向林义哲告退,林义哲点了点头,那位把总便一溜小跑的离开了。
“林大人,咱们又见面了。”柳原前光来到林义哲面前,向林义哲鞠了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