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比起自己想不开殉情,担个欺师灭祖的罪名更加荡气回肠。
“为什么?”千张机想不出,李怀信会这么大逆不道,流云天师即是他师祖,更是他至亲,他为了个邪门外道的女子,干出这么罪不可恕的事。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李怀信双目猩红,满眼怨愤:“为什么你们要害她至此?!”
千张机不甚明白。
“布大阵,斩龙脉,将贞白钉在阵眼,都是为什么?”李怀信盯住流云天师,咄咄逼问:“不甘心皇权落入他手吗?”
闻言,千张机倏地瞠目,不可思议地盯住李怀信,想起方才流云天师的所作所为,突然就明白了什么,他这徒弟,并不是平白无故为了个女人就欺师灭祖。
李怀信心知肚明,别人都是手掌兵权,逼宫造反。而流云天师此举,不成功,便生灵涂炭,将人间变成炼狱。他根本不是在贪恋皇权,他是要倾覆天下。
流云天师看着他,摇摇头,眸中带过一抹悲悯之色。
小孩子终归只是小孩子,目光短浅,什么都看不透彻。相较辟尘,这孙儿实在差强人意。
流云天师嘴唇翕张,一开口,却没能说出半个字来,目光直直盯着阵眼的变化。
李怀信隐隐觉出不对劲,垂下头,只见沉木剑突然开始吸纳乱葬岗的煞气,丝丝缕缕渗入贞白体内,然后越来越多,那些冲破封印的泼天怨气,飓风一般,朝贞白的四周席卷,灌入她全身。
血肉里的碎骨开始一点点重塑,贞白的指尖动了动,吸纳阴怨,不断为自己修补。就像十年前,她便是靠着这些,撑住了最后一口.活气。只不过那时候,被人用均正尺钉在阵眼,谁知那根木头落地生根,依附乱葬岗的阴怨煞气为养料,长成参天大树,根茎植入地底,纵横交错,蔓延开裹住数十万尸骨,吸纳所有阴怨之气,供养贞白。
因此,她也是靠着均正尺来续命的。
既夺你性命,也给你生机。
均正尺牵动整个大阵,连同杨辟尘钉在七座山脊中的槐木,都开始生根。
这意味着什么?
到这一刻,贞白隐隐有些明白了。
浑身胫骨重塑,是从骨缝里透出来的阴煞气,衬着贞白那张白惨惨的脸,一头华发,就像从地狱中苏醒。随即她抬起胳膊,握住李怀信那只抓住沉木剑的手,狠狠一拔,李怀信猝不及防,仿佛自己的心窝子被戳了个窟窿,疼得他窒息。
原本看见贞白恢复,李怀信差点喜极而泣,可他还来不及喜,贞白就二话不说,握住他的手,抽了心窝子的沉木剑,溅他一脸血,李怀信差点给她吓疯了,心惊胆战地吼:“贞白!”
他刚才碰都不敢碰,这女冠怎么能这么不把自己当回事!
贞白蹙眉,压住伤口,注阴煞气凝血,兴许是疼,兴许是给李怀信一嗓子吼的,应声:“嗯?”
李怀信被她气得心尖儿发颤:“你不知道轻点儿啊!”
她不爱惜自己,他爱惜!
贞白却不痛不痒,挡开对方伸来的手,淡声答:“无碍。”
给李怀信气得唷,又不敢拿她怎么着,这种有气无处撒的状态,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
但听闻这一声无碍,他的心才总算安下来。
流云天师惊愕的看着重塑骨身的贞白,显然难以置信:“你……”
“天师流云子。”贞白冷定异常,站起身,手执沉木剑,看死人一样看着他:“我被你两次钉在乱葬岗,临死前,你总该给我个交代。”
流云天师直视她,沉默不语。
他们素未谋面,却在冥冥中结下十余载的仇怨,也算老相识了,贞白大概猜测出几分:“仅凭这四方大阵,就妄图逆转乾坤?”
仅此一句,流云天师微微一愕。
贞白盯着他神色,笃定了:“这四灵阵,看似斩大端龙脉,却是在置死地而后生。”
李怀信倏地看向贞白,她垂着眼睑,没分出丝毫余光,整个人阴冷极了,她沉声说:“因为当年长平之战,大端就该全军覆没,江山易主。”
流云天师抬眸,须臾后,终于不再保持缄默,斟酌道:“我可以如实相告,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贞白挑眉:“讲。”
流云天师提神凝气,握着最后的筹码谈判:“我要你,收拾这长平乱局。”这女子受大衍天劫而不灭,那道门百家与太行,也将奈何她不得了,现如今阴兵祸世,也只有她,尚有能力收拾残局,“否则,我便将这个秘密,永远埋进土里。”
此话一出,在场几人具是一愣。
哪怕到死,行差踏错,流云天师也要走完这最后一步。
贞白与其对视数息,未作犹豫:“好。”
流云天师紧绷的身体一下松软下来,就好似久病寻常的老者,斜倚在寒山君身侧,缓缓道:“长平之战不能败,太行身为国教,理当为大端王朝谋取天运。”
在场所有人,无不为之心惊。
李怀信更是不敢置信:“谋天运?!”
果不其然,与贞白所猜如出一辙:“天师好大的胆子,敢如此逆天而为。”
“不是胆大。”流云天师否认,“是职责。”
因为太行先贤早已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