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这是燕儿今生最后短促的呼喊。
严牧之那一瞬间是傻掉的,空白的,全是燕儿的血……
公输媛的心在那一瞬间被各种机关撕裂成无数的碎片,她抽腿迈过门槛,看到上面滴落的几滴鲜血……
《盘书》记载:先主母赵氏巧云偷乘机关云鸢,突然身出污血损伤云鸢,云鸢坠落,先主母坠亡。
先祖公输盘诅咒《盘书》,立族规第七条……
那一瞬间,公输媛明白了一切,也失去了一切。她也坠入了黑暗。
那一瞬间,严无进眼前全是黑暗。与之前的黑暗不同,这一次是永无止境、永无希望的黑暗。
老爷子公输图当初把公输族长之位传给公输孟启之时对他仅提了句“姑奶奶在梓杉镇严家庄”,便没再多说半个字。
不过姑奶奶,梓杉镇,严家庄这些字眼都在公输孟启心里扎下了根。所以当严牧之带领庄丁突兀地出现在官道上之上时,心中的感应立刻呼之即出。
何况那伞面上还有公输家的暗影标记。
现在公输孟启总算明白老爷子为何要将姑奶奶的事情深埋起来,只字不提,其中竟全是伤心事。
“缺一门”的诅咒似乎又多出一份带血的佐证。
不!我要改变这一切!
公输孟启在心中呐喊。
“姑奶奶,请您相信孙儿,孙儿就是公输族长。这第七条族规孙儿一定要废除!”
公输孟启自怀中掏出“錾金刻刀”缓缓地塞到姑奶奶那满是皱纹,青筋曲张的手中。并紧紧握住。
“是,是!是……錾……金,刻刀……”姑奶奶干瘪的嘴急速地抖动,干枯的手指也紧紧地扣着他的双手。
公输孟启心念一动,以指代笔在姑奶奶手心比划起来。虽然姑奶奶眼睛看不见,口齿也不清,但手上的感觉还是很灵敏的。
祖孙都是公输家的机关手,机关高手能够“指间动方寸,掌上舞乾坤”。
祖孙俩以这样的方式交流,旁人就有点看不懂啦。
巫念和田点点大眼瞪小眼,最后只能盯着祖孙俩的手板。
严牧之倒是松了口气,和二位严夫人陪在老太太身后。
沈织柔也得以解脱站起身来,原本是想退到巫念身后的,却见田点点的脸色有些苍白,忍不住靠近拉着她冰凉的小手,传递出一个询问的眼神。
田点点轻轻摇头,表示没什么。
祖孙俩的脸上渐渐浮现出笑意,公输孟启把巫念和田点点的手儿一起拉过来,同时放在姑奶奶手心。四个人八只手掌叠压在了一起。
老太太“咯咯咯”地笑出声来,虽然那声音并不好听,有点像破风箱发出的漏气声。可这是严牧之五十多年来第一次听到母亲的笑声,还笑得这么开心。
公输族规和诅咒让母亲背负了太多太多的愧疚和自责,泪水把眼睛都泡瞎啦,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所以,严牧之娶媳妇时母亲没笑,媳妇添孙子、孙女时她也没笑。可此刻她笑了,笑得连双眼都仿佛透出亮光。
严牧之知道今天拦公输孟启的王驾算是拦对了,毕竟母亲的身体每况愈下,他不希望母亲把愧疚和自责的心结带到黄泉之下……
严牧之调头对二夫人道:
“去把碧儿叫来吧,让她见过族长,国君,也见见老太太,难得老太太这么开心。”
片刻,二夫人已领着个女孩来到跟前。沈织柔瞧那女孩大约十二三岁,身子看起来颇为娇弱,长发挽作垂挂髻贴在双鬓,让一张小小的瓜子显得更清瘦几分,脸面色略带着病态的苍白。
“来来来,大家都来拜见族长国君及二位王后。”严牧之拉着二位夫人转到公输孟启跟前就要跪拜。
这次公输孟启可是有了准备,权杖一横挡住严牧之及二位严夫人。
“大伯,伯母,今天咱们只论家事,孟启侄儿、侄媳都是晚辈,怎敢受尊长参拜……”
权杖挡住了大人们,那娇瘦的女孩却从爹娘的缝隙中穿过,跪到地上。
“民女严如碧拜见族长国君哥哥,拜见二位主母王后嫂嫂。”怯生生的声音在喉咙间打转,这样拗口的称呼也真是难为她了。
女孩又看了看老太太,声音更低了还微微颤抖。
“孙女,拜见祖,祖母。祖母万安。”
老太太仿佛压根就没听见,不见任何反应。
公输孟启用飞快地在她掌心划了几下,然后拉过严如碧的纤细小手放到老太太手中。
当公输孟启的手触碰到严如碧时,她感觉就像碰到烙铁,想要缩回却又不敢,此番落在老太太那枯木般的手掌中,不禁打了个激灵,感觉一道寒意传遍全身。
老太太握住孙女的手,居然清晰地抖出个字:
“好”。
然后头一偏,呼呼大睡起来。
公输孟启吓了一跳,伸手探探鼻息又摸摸脉门,鼻息稳定脉象平和是真睡着啦。
严牧之忙示意二位夫人把老太太推到后堂休息。
“族长此去参加大公子的婚礼,时间还是比较紧的。草民也不多嗦,请到膳房用餐,草民还有一事恳请族长帮忙。”
“好,大伯有事请直言。这称呼还是随意些好。”
膳房饭菜已经备好,虽算不上奢华也非常丰盛。
严牧之看看公输孟启又瞅瞅严如碧,终于鼓起勇气说道:
“族长,小女如碧还有三月就年满十六,也学习了些机关之术。为防止出现意外自九岁开始就服用‘断香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