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平三年冬月末,豫州战场的袁绍主力开始分批次后撤,陈王刘宠固然有心乘势而追,但袁绍并非大败而退,撤军亦有章法,盲目追击反倒容易落入陷阱,是以只能眼睁睁看着袁绍退入江淮一线。
若说好消息,那便是小半个汝南郡也随着袁绍的撤退而被放弃,让刘宠轻松拿下。
鏖战年余,中原战场胜负揭晓,获得“大胜”的刘宠却并无多少喜悦之情,本就斑白的头发更是一夜花白,这位野心勃勃的诸侯王仿佛失却了所有的志气,如同垂垂老朽一般回到了陈县。
“陈王宠,宗室宿老,孝明之后。昔者妄祀神鬼,本当诛戮,先灵帝念同宗同源,开恩大赦,汝不思先帝恩遇,反起逆心,以致朝野怨愤,言汝罪有五:
聚众固城,肆虐州郡,此罪一;
僭越自封,妄称辅汉,此罪二;
蔑视律法,囤积弓弩,此罪三;
勾连袁逆,裂土自王,此罪四;
不敬天子,不遵圣旨,此罪五。有此五罪,合当去藩问刑,然汝悬崖勒马,迷途知返,豫州力战袁贼,护国安疆,功莫大焉。
今特除汝一切自封伪职,降爵陈公,改陈国为陈郡,以陈县为汝藩国。令汝一月之内入京面圣,以明同宗亲恩,钦哉!”
“罪臣刘宠,叩谢圣恩!”
天使宣读完旨意后,刘宠面无表情地跪地接旨,不曾有丝毫抗拒。
这些本也在他预料之中,刘备不可能放心他继续做陈王,他在陈国的影响力太大,降爵也属正常。至于自封的豫州牧和辅汉大将军,如果还留着的话,他就得担心刘备是不是想顺势干掉他了。
“大……陈公,此一时彼一时,待到雒阳,勿要冲动啊。”
国相许旸似是有些担心刘宠受不了落差,到雒阳后又开罪了天子和魏王。
刘宠满是皱纹、饱经风霜的脸上露出一抹苦笑,叹道:“许相多虑了,靠人活命的丧家之犬,哪还有什么心气?好歹还留了贱命一条,在雒阳本本分分过完余下的日子,也算不错。”
“既然夺了您的权力,魏王就不会赶尽杀绝,甚至还会优待抚慰,请您多加珍重。”
“只是连累了许相……”
“能随您在这乱世中平定一方,是臣之荣幸。”许旸拱手道:“臣并不后悔。”
刘宠盯着许旸看了看,肃然揖道:“山高水远,望后会有期,君且珍重。”
……
扬州吴郡吴县,卧在病榻上的刘繇已是重病缠身。
本就有些水土不服,自来到扬州后又没过上一天安生日子,去岁起兵反袁,又遭到高干倾力围攻,若非高干本身才能一般,袁绍主力又放在豫州战场,刘繇恐怕早就被一鼓而破。
饶是如此,不间断的征战和愈发糜烂的局势还是摧垮了这位扬州刺史的身体,在两月前便卧榻不起,这也是高干之所以自信满满,认为吴郡可破的缘由所在。
当然,某位徐州刺史的乱入,某位丹阳太守的失职,让扬州的局面天翻地覆,乱成了一锅粥。时隔两月,刘繇自然也了解了外界如今的状况,虽然有心振奋起来,却实在是力不从心。只能依靠亲信部将将外面情况说与他听。
“使君,郡内袁军已基本撤出,据探子回报,丹阳境内战况极其惨烈。或许是久战力疲,高干那厮竟然隐隐有些挡不住糜徐州!”
樊能作为刘繇麾下校尉,已经很久没有这般快意了,每一次败退,对于他们来说都如同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压在头上一年有余的扬州刺史高干终于遇到了对手,放松下来的樊能自然开心。
“咳!”刘繇轻咳一声,皱眉道:“袁贼恐怕会遣派援军,糜使君远道而来,能击退高干已是惊人之功,若袁贼再添兵力,糜使君独木难支啊。”
樊能闻言,面色陡变,变得颇为难看,有些欲言又止。
刘繇略感诧异,蹙眉问道:“还有坏消息?”
“使君容禀……那长沙太守吴景,浑然忘了当年袁本初害孙侯之仇,竟然听凭袁贼驱策,领兵来援高元才!恐怕不日便至丹阳前线。”
刘繇勃然变色,惊呼道:“乌程侯旧部尽至?”
“使君勿急!”见刘繇惊慌,樊能连忙道:“袁贼也惮孙侯部将复仇,早有拆分,那吴景麾下只是其中一部而已。程普、祖茂、韩当等辈皆未在其中。只是……袭乌程侯爵的孙策武勇非凡,据称更胜其父,他正在吴景军中,也不知此次是否会来。”
狠狠瞪了樊能一眼,刘繇长出了一口气,叹道:“本官倒是希望那厮能来,武勇过人又如何?项王有垓下之围,他父亲也饮恨江面,杀死孙文台的陈使君不过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老朽,匹夫之勇,难有大用。
只是话虽如此,丹阳局势必然会因此发生变动,樊校尉,你与张校尉二人领军回攻丹徒、曲阿,控制住水路,若要面对高干主力,难免力不从心,但至少吴郡还能为糜使君他们支援些粮草和水师。”
樊能面色一苦,抱拳道:“使君有命,卑职自然遵从。但将士疲惫至极,损失惨重,实在难以抽出反攻的兵力。”
“那就撤掉吴县防御,把守军都带走!”
“使君!”樊能大惊失色:“若没了守军,将来高干卷土重来,岂不是如入无人之境?届时使君又待如何?”
“啪!”刘繇奋力一掌拍在榻上,气道:“局势已然糜烂至此,若糜使君兵败,难道吴郡还能独善其身?高干卷土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