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良嫂说到最后,嗓门越来越大,竟是跳着脚直接冲着徐家大院的方向嚷嚷起来。
方晴还从没见过自家大堂姐这么“厉害”的时候,有些吓得不敢说话了。
恰在这时,一声轻笑从旁边传来。
“安良嫂,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合作社是集体,咱大家都是集体的人,给合作社干活那就是给集体、给咱自己干活,怎么成了给苟主任一个人干活呢。集体生产是社会主义,地主剥削是封建主义,不一样的。”
话音未落,扛着梯子的曹安堂就出现在了视野之内。
安良嫂顿时眉开眼笑,也不往徐家大院那边看了,转身的功夫顺手就抓住自家堂妹的手,冲着曹安堂一指点。
“安堂兄弟,你别和我说这主义、那主义的,我这思想觉悟比不上你,我承认。你就跟我说说,你啥时候去县里申请,当咱村的村主任,到时候嫂子第一个支持你把那个苟大友赶走。”
“哎,安良嫂子,这话可不敢说了啊。我的水平确实比不上人家苟主任。你忙着,我这先回去了。”
曹安堂笑了笑,扛着梯子就要走。
刚才离着老远就听安良嫂在这边嚷嚷,他也是没忍住过来说几句。
有些事说说笑笑就过去了,别人可以夸赞他,但他自己不能摆不清自身的位置。
谁知刚走出两步,就感觉肩膀上的梯子架让人给拽住了。
“别走啊,安堂,我今个儿可是专门来找你的。”
“找我?大嫂子,有啥需要我帮忙的?”
“咳咳,那个,那个……”
本来说起来话从不打哏的安良嫂,这一刻竟然有些犹豫了,支支吾吾好一会儿便是猛然将自家堂妹从身后拉到了前面。
“安堂,这,这是我叔家妹妹,叫方晴。你们,你们认识认识。”
这话一出,曹安堂的脸腾的下就红了。
自打去年开始,村里大姑姨小嫂子的都在张罗给他找对象,可他也只是听着几句,从来没说要去见个面的。
怎么今个儿,安良嫂还把人给领回来了。
一只手扶着肩膀上的梯子,另只手不知道往哪放,只是随意扫了一眼那个方晴,就赶紧挪开目光,只看这安良嫂那边。
方晴那姑娘这会儿反倒是落落大方了些,兴许是刚刚安良嫂一通“叫嚣”,让她知道在这祝口村有姐姐在,也没人能欺负她。又或许是,很早之前就始终听姐姐念叨曹安堂这个人,今天总算是见到了,满心的好奇让她忘记了害羞。
方晴就在那盯着曹安堂看个不停。
两人谁都没说话,不过,安良嫂却是眼中浮现出一抹笑意。
这牵红线的事是好事,但从来不是个好做的事,万一双方看不对眼,弄个大红脸,谁都不好看。
可看眼前,自家堂妹的表现,应该是这第一眼已经看上曹安堂了。
想想也对,曹安堂那可是祝口村里最棒的小伙子,人长得精神,退伍兵的身板,超高的思想觉悟,各方面条件都没的说,试问谁家大姑娘能看不上眼的。
这事只要姑娘家没一开始不乐意,也就算是成一半了。
安良嫂心里高兴,嘴上说话的利落程度也恢复到正常状态。
“哎哎哎,你俩干啥呢,让你们认识认识,好歹也得握个手吧。安堂,你手没了啊,往哪放呢,等人家女同志主动是怎么着?把梯子给我,站好了。”
安良嫂上去就把曹安堂肩膀上的小梯子给抢了过来,随手往旁边一扔。
曹安堂想拦没拦住,心里暗暗叹息,那可是安良嫂你家的梯子,摔坏了,可别赖在我头上啊。
抛开那些不相干的想法,曹安堂赶紧站直,拍打拍打身上的灰,在裤腿上擦了擦手,深吸一口气,右胳膊直直伸出去。
“方晴同志你好,我叫曹安堂。”
“你,你好。”
方晴扭捏着伸手过去,指肚尖和手掌心轻轻一碰,两人都不由自主颤了下,赶紧收回手。
安良嫂捂着嘴轻笑不已:“我说,你们这在城里待过的人,做事咋还不如俺这一辈子没出过村的婆娘爽利啊。握个手跟要你俩命似的。走吧走吧,安堂,我正好要去你家坐坐呢。前头带路。”
“哎。”
曹安堂点点头,弯腰又把梯子扛起来。
但是走起路之后,两只脚已经不如之前那么自然,完全不知道迈多大的步子才算是正常走法了。
安良嫂拉着方晴的手走在后面,捂嘴偷笑一阵,便凑到方晴的耳边,低声询问:“妹子,你看人咋样?”
“挺,挺好的。”
“那能不好吗,不好的我还不介绍给亲妹妹呢。”
安良嫂笑得更加舒心,抬头冲着前头的曹安堂喊道:“安堂兄弟,我这方晴妹子可和我这村里婆娘不一样。人家现在是县里纺纱厂的工人,听说县里的纺纱厂要改造了,那以后也是在国家企业工作的人。怎么样,不比你成分低吧?”
“安良嫂,工人阶级是国家建设的中坚力量,是值得我们所有人尊敬的人群。”
“哈哈,光尊敬还不行,你也得喜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