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春雨愈发大了,李天骑马疾驰起来,想早一些到达李府。
雨幕朦胧中看不太清稍远些的景物,宽阔的石板街道已经有许多地方积起雨水,马蹄踏水声清脆响起,一团团水花随着马腿奔行飞溅而起。
他按记忆里的方位向李邦华府跑去,突然发现前方出现一个缓慢行走的身影,忙紧急拉缰绳想要停下马。
但刚才骑马狂奔的速度一直很快,即使白马的头被拉得高高扬起,身子还是向前冲了好几歩才停下,终于在要撞到人影前停止站定。
李天随着马的惯性身体前倾,差点摔下马去,心中很是不满起来,大雨天这人在街上乱逛什么。
他恼怒的向前面看去,却发现是一个八九十岁的老妇,拿着一根细竹子当拐棍,一歩歩摸索着走路。
老妇一点不为刚才差点命丧马蹄而惊慌,而且眼睛紧紧闭着,好像是个瞎子,所以只管向前慢慢走着。
李天见差点撞到的是个瞎眼老人家,心中有些过意不去,便和颜悦色的问道;“老人家,这么大的雨为什么不回家躲躲啊?”
老妇闻言并不停歩,却苦涩的抱怨道;“老婆子就等着饿死了,躲雨干什么,病死了干净。”
李天看见老妇穿得衣服极旧,还打了好多补丁,看来是个穷苦的瞎眼妇人,便同情的从怀中掏出二个银锭。
他跳下马追上去,把银锭塞到老妇手中,道;“老人家是不是缺钱,我这里有一点,您先拿去用吧,生活总是要进行下去的。”
老妇捏捏手中的两锭银子,淡笑道;“世上竟还有这种好人,老婆子心领了,但这银子我不想要,你还是把银子收走吧。”
李天疑道;“您是不是觉得银子少了。我再多给您一些就是,反正我也用不到。”
他因为差点撞到这个老人,心中觉得很过意不去,而且又没有什么需要用银子的地方,所以就大方的想把银子送出去。
老妇忙伸手把两锭银子推到李天胸口,焦急道;“小伙子快把银子收好,莫要被逆贼坏种们看到,要是被抓到比饷镇抚司就出不来了。”
李天神情古怪的愣在当场,自已现在也算是比饷镇抚司的兵,虽然只是临时的。但让人当面骂面子却有些挂不住。
他还是把两锭银子塞在老妇手中。道;“老人家就拿好银子吧。我走了。”
然而老妇却抓着李天不放手,急道;“小伙子把银子拿回去,大娘是要死的人,身上带着银子死也不安生。”
李天奇道;“老人家连银子也不要。却总说会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妇突然痛哭起来,悲怆道;“老婆子我原先一大家子人,日子过得还算团圆,前不久却遭了瘟神,只有我和一个孝顺孙女躲了过去。”
“孙女为了养活我这个瞎眼老婆子,就在天桥街上卖点刺绣过活,今天却听人说她被天杀的刘宗敏派兵害死了!”
“我老婆子活了九十多岁,早就活够了。可孙女她才十八岁,还没找婆家嫁人啊。”
“等我找到孙女把她埋了,就自个儿死去,总比饿死强。”
她顿住了哭,对不知所措的李天道;“小伙子是个好心人。能想着分银两给我这个老婆子,你还是走吧,我要去寻孙女尸首埋了。”
李天看着老妇拿竹棍拐杖缓缓转身,又向前摸索走去,想起她那个卖刺绣的孙女就死在自己眼前,心中忽然多了些伤感。
看着渐渐隐没在雨幕中的孤单身影,他暗暗叹息一声,乱世里不知有多少这样的受害者,自已又能改变什么呢。
“哎哟”
雨幕中突然发出老妇的痛哼声,看样子滑倒摔跤了。
李天拉着马快歩走过去,看到老妇无助的躺在地上呻吟,忙伸手去扶她。
老妇被扶起身来,嘴里不停哀叹道;“我早该死了,留在这世上只是受苦,可怜我孙女也死了,就算埋了也没人烧香的。”
她站起很是艰难,看来脚也出了些问题。
李天见老妇用木钗简单插着头发,刚才一跤全摔乱了,不忍心看到这个孤苦老人现在的模样,便伸手替她把头发理齐。
他四面看了看,道;“老人家还是去躲会雨吧。”
老妇连连摇头道;“不躲雨,我要快些去找到孙女,去晚了尸首让野狗吃了怎么办。”
李天见劝不住老妇人,只得扶着她上了白马,然后凭记忆向天桥街走去,幸好天上的雨小了些。
老妇在马上突然说话道;“谢谢你让我骑了一回白宝马,小伙子心眼不错,要是我孙女不死的话,和你倒是可能有好姻缘。”
李天回头对老妇笑笑,也不搭话的继续向前走,心中暗道;“这个老人因为伤心唯一的亲人死了,所以尽在说些胡话,真是可怜。”
他想着等老妇把她孙女埋葬以后,就带到李邦华府去,反正那里多养一人不算什么。
走了不多会便来到天桥街,只见到处是一片狼籍场景,店铺伙计忙着收拾店内货物,一些掌柜和大中小老婆抱头痛哭。
看到孤身一人出现的李天,沿街的所有人都紧张起来,待看到他牵着的马上而坐着瞎眼老妇时,个个吃惊不已。
李天带着老妇顺着街道走,找到卖刺绣女子自杀的地方时,只见尸体不知被谁盖了块油布,露出一只苍白的手垂在地上。
“孙儿啊,妳死得太冤枉了!奶奶等会就来陪妳啊……”
坐在马上的老妇突然悲怆喊道,用力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