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斗生来就有食火之能。
以此饱腹,也以此成长。
三叉圈养喷火的两脚兽许久,每日饱食三昧真火,自觉早已经习惯了这种火焰。
但它怎么也想不到,三昧真火和三昧真火之间的差距,竟然可以这样大。知道自家厨子是个半吊子水平,但不知道竟能半吊成这样。
明明是同根同源的火,一口吞下去,感受截然不同!
它拦在英勇拔剑的厨子身前,有心显威,气势汹汹张嘴,一口就吞掉半边火海。
但想不到真火入腹之后,立刻开始造反。它根本来不及消化,就从里而外地燃烧起来,险些身魂焚灭而死。
在这个时候,又是厨子冲上前来,不顾一切地将它紧紧抱住。
吸收它身上的火焰,减缓它的痛苦,挽救它的性命。
而它,还咬着厨子的胳膊,利齿入肉极深……
不自觉地松了口。
心中有一种难言的情绪,在漫长的生命里都不曾有过。
它本以为厨子是临阵背叛于它,要同毕方交好,现在看来,那分明是厨子的诈降之计……只是它自己受伤太重,厨子不得不放弃计划,回头救它。
看着厨子在烈焰下痛苦狰狞的表情。
看着那炙烈火焰从厨子的眼耳口鼻不停窜出来。
三叉又感动,又惭愧。凑过头去,舌头一卷,轻轻将那些火焰舐去。
作为山海境里的祸斗之王,这大概是它一生中难得的温情时刻。
但对姜望来说,体验可不怎么好。
三叉又没有什么洗牙的习惯,这狗舌一卷,差点没把他熏晕过去。
更重要的是,现在可不是什么交朋友的时候。
三叉还在这里浪费时间,等毕方将祸斗大军屠杀干净,它就再没有胜利的机会了。
姜望很嫌弃地往后仰头,嘴里骂骂咧咧:“舔什么舔!我只是,想要亲身探究三昧真火的奥义。跟他娘的你这恶犬,可没什么关系……”
“滚!”
他一把将三叉推开,自己在烈焰的缠绕下后仰,坠落高空。
“杀了它!”
他最后一指毕方,这般怒吼。
这一声,祸斗听懂了。
它记得。
在那两个两脚兽来偷袭厨子时,厨子就是这么喊的。
吼!
它怒吼。
厨子吸走了过半的三昧真火,剩下的它已经能够压制消化。
食火之力,以火锻体。
体外幽光更浓郁,身上皮毛更光滑。
厨子在它的身后无力坠落,而它死死盯着毕方,矫健的身形掠过长空,踩爆了空气,疾奔而近,迎着独角而立的毕方,一爪扑落!
好似刀客抱刃十载,一出手,斩落绝世之锋芒。
弹出肉垫的尖爪,划开了空间,破开了焰流,扑向面前这贼鸟的脖颈!
熊熊燃烧的烈焰中,突然出现五道极细的黑线,连烈火都割断了……那是空间的裂隙。
“毕方!”
毕方鸣叫着自己的名字,悬立不动,探首一啄。
这一啄,好似暗室拔宝剑,寒光一耀已千年。
那如霜似雪的白喙,精准连啄在黑线之上,竟似啄起了几条小虫,将那空间裂隙也生生啄散。
这简直是匪夷所思的交锋。
一爪一啄,交击于一瞬,妙到毫巅。
哪怕是神临巅峰层次的刀客剑客交手,大约也不过如此。
跃身在高穹,三叉顺势便扭身,长尾如铁鞭呼啸,直扑鸟首。
毕方却双翅一展,合于身前,以羽为盾,恰恰挡住这一扫。
锵!
一似金铁之鸣。
毕方被击退数丈。
三叉得势不饶,又是一声吼。
围拢此地的祸斗大军齐声怒吼。
声震天地。
那密密麻麻难以计数的祸斗,身上的幽光全都脱体而出。幽光脱体的祸斗瞬间变得萎靡,几乎失去了战斗力。
但汇聚起来的幽光如潮奔涌,覆盖上下四方,竟将毕方喷吐出来的真火之海牢牢圈住。
三昧真火焚烧着幽光,幽光也扑灭着真火。
可幽光的消耗,依托于这茫茫无尽的祸斗大军,在祸斗之王的统合下聚集,毕方却只有自己。
它再强,也是消耗不过来。
真火之海不断缩减,幽光之潮不断逼近。这个过程起先缓慢,但却坚决,而后越来越快!
胜负之势已颠倒。
毕方亦非蠢物,见势不妙,羽翅一划,当机立断拔天而起。
三昧真火无物不焚,是它以寡敌众的底气所在。
现在烧不死祸斗王兽,在祸斗之王的统合下,连幽光之潮也无法击破了,它便生出退意。
无论如何,翼翔于空,它有战或不战的自由,
但此身拔空才十余丈,正上方便传来空间的波动,一道幽光如水“流出”,俄而一转,三叉现身于高穹。
居高临下,以充满杀意的眼神俯瞰着毕方,纵跃下来,一爪扑落!
这一个闪身太突然,这一爪太快。
毕方避无可避,因而以喙迎之。
这一次,如怒枪挑天穹,一点寒芒破刀光。
又快又险又精准。
白喙与黑爪对撞一击,各自分开。
毕方并不恋战,将翅一转,已往左飞。
然而又是一道幽光从前面的空间流淌出来,三叉显化出身形,迎面仍是一爪!
恐怖的尖啸声里,翅刀与利爪对了一击。
这一次毕方退得更远,明显是消耗巨大,跟不上能一直从祸斗大军获取补充的三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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