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于柳絮,重于霜,妆成万里裹银花。
今年的最后一场冬雪飘然而至,洋洋洒洒压下一派凡尘喧嚣,静谧出一片清冷之意在这尘世漫延开来。
鹤毓,钱家。
红漆木椅之中,一黑衣劲装的少年端坐于上,晶亮的窄叶眸中一抹墨色沉沉,似不尽旋涡,印着一袭白衣身影,思绪却飘然不知落在何方。
“咻——”
“咻咻——”
几道破空之音陡然炸响,打破一室寂静,也扯回座上人的思绪。
修长有力的手在座上轻轻一撑,黑色身影飘至上空,轻轻松松就躲过袭来的暗器。暗器有三,一个钉入身下的红漆座面上,两个擦着他的脚底钉入椅背,发出三声沉闷的“咚咚”声。上好的红漆木椅应声炸裂成几半。
“咻——”
黑衣劲装之人躲得毫不费力,正心中得意,似乎瞥见一道纤细黑影袭来,然,他正在空中,无处借力,一偏头,堪堪躲过。下一刻,只觉颊上一痛,一道不深不浅的红痕就横在了绝美的面上,还微微渗出了一点血丝,宛若红妆轻点。
黑衣少年落地之后,寻着几个利器,盯着看了一瞬。最后的一个,竟然是他鞭上倒刺,也不知她是什么时候拔下的。若是方才他反应再慢一些,这倒刺恐怕就要穿脑而过。
窄叶眸中明光乍现,眼中却无恼意,反而瞬间弯成一道喜悦的弧度。
“真是有趣。”凤天驭笑,仿佛方才的生死一线只是一个有趣的玩闹,“修,你今日竟然射中了我。你还真是顽强,短短时间,竟能对自己的情况适应至斯。”
倪修也笑了笑,重又没个正形地躺回身后椅子中,吹了声流氓哨,算是回应,也表达了此刻自己同样愉悦的心情。
“如何?与我合手?嗯?”片刻,一阵脚步由远及近,凤天驭带了点魅惑的低沉嗓音在她头顶上方响起。
倪修循着声音抬头,扬起一丝不屑的冷笑,用无声的口型回了一句:“滚!”言简意赅,一如既往。
“何必这么固执?你我都是被这天下所辜负之人,合手再好不过。这要你点头,签了这灵契,你的声音、你的眼睛,我就都还给你……”
还是一个无声的“滚”字,倪修说完便转过脸去,不再理会,任由凤天驭在一旁喋喋不休,兀自开始找一个叫她心里舒适的姿势懒洋洋坐好。
她没有知觉,原先眼睛能看,还能凭着感觉以手支颔,现在却是不行了,摸索了老半天才找到自己的脑袋,把手支好。
见她这样,凤天驭也不恼,反而觉得她好玩,胸腔内闷闷溢出两声浅笑,锲而不舍地规劝道:“这应该是今年最后一场冬雪了,化雪初霁,没有几天时日了。我是实在舍不得你死。”
这话是真。虽说当年即使没有她救,他也早就做好了万全准备,可是被她救下之后,两人一起龟缩在那一方小天地中,他头一次体味到了什么是快活。那种快活,是他活了近二十年都没能尝过的——
她好像有一种魔力,一言一行,一笑一嗔,都如同不掺丝尘的明媚暖阳刻在他的心中。无关情爱,却叫他沉溺,哪怕最焦躁的时候,也能缓下心来;哪怕最内心早已麻木,也能叫他辗转反侧,生出一丝难以抑制的不舍。
当年一别,再未相见。
嵋山庞家主受伤一事,果然如他所想。作为家主,即使重伤也不忍弃庞家子弟于战场不顾,庞家主简单调养,不日便重回战队之中。姬家也就是趁此在易守难攻、聚天地之灵气的嵋山设下重重埋伏。
当听闻嵋山一站降倪修未果时,天知道他悬吊了几日的心是如何在一瞬间落回腹中。
后来,他又听闻她以一人之力力挽狂澜,斥姬家无良,救凤家无辜,以一夫当关之勇平息整场风尘。整个儿人间传的沸沸扬扬神乎其神,对她的行为也褒贬不一,他隐在市集听着人们茶余饭后的笑谈,甚至可以想到她立于山高处,同姬埕霖一帮子打嘴仗的精彩,以及她横剑于身前说出“这道歪了,我便来正”的气势磅礴。
啊!错了,她不用剑,她赤手空拳。
“跟我合作吧!现在已经有不少人降了,剩下的人,那些害过你的人,若是降了,就让他们用余生给你赎罪;若是不降,就让他们用性命给你谢罪,如此可好?”
凤天驭可谓是耐着性子循循善诱半日,可倪修丝毫不理他。
不论是闲谈还是吵架,最可恨的莫过于一人努力将心中想法倾诉之时,另一人却无动于衷,不搭不理。
再张口,凤天驭的言语间终于染上一丝恼意:“你为何执迷不悟?杀你父母你不恨!将你变成这副模样你不恨!将姬家十几人的身死嫁祸于你你不恨!
——你要怎样才恨?!你看看你昔日正的道!这世道已经烂了根了!”
凤天驭说得激动,又气又急,倪修恍若未闻。“唰”的一声,腰间软鞭抽出,半晌,却只抽在面前地上发出霹雳吧啦的一声响。凤天驭怒道:“你说过,若你孤身一人,无有珍惜,你会复仇。现在你就是孤身一人,你怎可食言?”
软鞭在她耳边划出阵阵破空之声,她不用看都能想象出凤天驭此刻气得跳脚的模样。倪修翻了个白眼,忍不住心道:“我这没法说话的都没急,你倒开始急了,你有本事把我的声音还给我,看我不骂死你!”
“好好好!”凤天驭接连道了几声好,咬牙切齿道,“你不从,那我便让庞晔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