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此。
宫宏远并非山贼所杀。
他的手掌凉的像是冰,若是寻常人,也许不会在意这些真相,但若是韶灵,她会。
她会费尽一切心思,把真相从冰冷的地下挖掘出来。
“继续去查,多带点人,十日之内,给我答案。”慕容烨面无表情地发号施令。
黑影在窗口一闪而逝,很快跃出去,消失在夜色之下。
暗的看不清任何东西的屋内,只有一婿地方,还在发着光,慕容烨顺着光源望过去,发觉那是一块金子。
更确切来说,那是一块金牌。
自从那回见过面之后,已经是第八天了,慕容烨不曾出现在她回家的路上,她的院子,甚至是不请自来出现在她的闺房之内。
或许,当真是风平浪静了吧。
“月娘,你看起来愁眉苦脸的,我手下的账目没算错吧,跟上个季度比,并没少赚多少。”韶灵查看完最后一日的账目清算,笑着抬起脸来,月娘正依靠在软榻中,懒洋洋地看着她拨弄着算盘珠子,神态不变。
月娘轻轻叹了口气,一脸忧心忡忡。“我是担心你。过去姑娘们的一些请求,我也是看着答应,你说要把明月坊提升一个层次,以才艺为精,我不反对。但你总是纵容她们不接不喜欢的客人,偏偏那些人又以权贵居多,古往今来的烟花之地,又岂有不卖身的道理?”
韶灵的眼神专注,双目清如水,不疾不徐地说。“她们也是人,不能只有被别人指点选择的权利。有些才艺超绝的姑娘,并未以美貌自居,并不乐意服侍那些太过年长无趣的老爷,与其让她们笑脸迎人,实则积累怨气,还不如一开始就拒绝了。要世人知晓,明月坊并非所有人都接待,若是穷的只剩下金银,就想来这儿胡乱买下一个姑娘作陪,明月坊还有半点格调吗?”
“你的心意我明白。”月娘眉头舒展开来,脸色依旧蜡黄,但眼底多了几分光彩,柔声笑道。“只是怕得罪了有些人,他们暗中给明月坊小鞋穿,笑脸迎人,至少不会落得个埋怨,你说呢?”
韶灵笑而不语,任何一个选择,都有利弊。
“等我死后,明月坊交到你手里,我死也瞑目。”月娘拉住韶灵的手,神色一柔,语气之中却又满是警备。“但你一定要提防一类人。”
“什么人?”韶灵眉头一拧。
“官,是最不能得罪的。”月娘几乎用尽了全力,紧紧握住韶灵的手腕,逼她将这一句话,听进去。
“月娘似乎话中有话。”韶灵的眼底,闪过一丝狐疑。
月娘的眼神一黯,低低地说。“前车之鉴。当年我在京城,是炙手可热的花魁,就算后来年纪大了,手里也有一笔养老的钱财,绝不会让自己捉襟见肘,更不必千里迢迢来到大漠——只是因为,得罪了一个官吏,那时候年轻不懂事,心高气傲,没想到最后,没有一个人敢在京城保住我。直到后来他在官场落马,我才敢现身,在大漠开了一家自己的歌舞坊。我的教训,你一定要谨记于心。”
“我记住了,月娘。不过,我还没有答应你成为明月坊的当家,你别太放心安逸,说不定没两天就被我卖了。”韶灵强笑道。她刻意说的没心没肺,就是不让月娘放下心中最在意的东西,太早离开人世。
月娘任由她伸手给她盖上薄毯子,安静地闭上眼眸沉睡,她连日已经被病痛折磨的难以入眠,若不是韶灵在她的房内点了安神的熏香,她就算在梦中都在吃痛。
……
慕容烨的脚步,还是走到这个小铺子面前来了,他的脸色煞白,就算身着华服,也无法让他看来神清气爽。
方才,他刚刚从下属的耳畔,得知零星的可疑之处。
当时太子御祈泽跟六皇子御塬澈,是最被看重的人选,但最终御祈泽失去了东宫之位,御塬澈脱颖而出。
那是十几年前的一呈权争夺战。
原本站在御祈泽身边的好几位臣子,不是隐退,就是默默无闻。而一心支持御祈泽,一直到最后的人,是宫宏远。
不用想,他也猜得出,到底是谁在背后指使这一切。除掉自己前进路上的阻碍,扫除一块块顽固的石头,哪怕用嘴残忍的方法,也一定要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他从知道真相的那一瞬间开始,就已经不是自己了。
一幕幕,都在眼前一闪而逝。
他气,他恨,他不甘心——他指责她不想争。她怎么能争?!把他当成是昔日的情人,从小到大熟悉的那位“七爷”,还是……仇人之子?!
光是看着他,光是跟他同桌一席,光是跟他一道咽下一日三餐,光是跟他一起同床共枕……就足够要了她的命!
否则,她何必那么迫不及待地想要忘记一切?^不得灌醉自己,不再忍受命运的摆布!
她说她受不了。
她怎么受得了?!可她以为她受不了的,是他。其实不然。
加注在他身上的那些痛,一点一滴,转嫁到他的身上来,哪怕他常年练武的身躯坚硬如山,他亦觉得好疼,觉得好痛……
他很错愕,也很吃惊,深究了原由之后,他很害怕,怕的不是她会因此而觉得他可怕,毕竟那么久的相处,让他不至于变成仇恨幻化出来的恶魔。他恐惧之处在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