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无论表姑母的金雁也好,沈家祖上的金银也罢,一日没有到手,就一日只是一句空话而已。
况且自己身上只有裴继安给的三两百个钱,想要去京城取那金玉之物,且不说盘缠不够,就是够了,路途遥遥,人地不熟,也不敢轻易孤身而行。
再一说,那金玉深埋于地下,想要瞒着他人将其掘出,实在得要谨慎行事。
沈念禾把这当做最后的退路,暂且按下,安心等那翔庆军中消息。
她这一处对裴家婶侄十分感激,怀抱真心诚意,言语行动间自然而然就表露出来。
郑氏与丈夫没有子女,只有个侄儿裴继安,那人是个主意拿得极定的,半点不要旁人操心,还要反过来照顾婶婶,叫她满腔慈爱无处倾注。
裴七郎出事后,郑氏心伤不已,平日里深居简出,实在有些寂寞,此时得了沈念禾为伴,与她朝夕相处,这小女心细体贴,言行惹人惜爱,一个月下来,两人已是处得极好。
夜深人静时,她心中甚至有些左右为难起来:最好那沈副使能活得下来,不要叫念禾无依无靠。只他若还活着,不再同意把女儿嫁给自己这一家,想要把人接走怎的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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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这一日,郑氏收拾好前堂,正要出门买菜,才转回后院,只见沈念禾抱书坐在檐下晒太阳,微微眯着眼睛,一页一页翻得认真。
偏她还怕挡了人出入,特把脚收着,整个人缩在一边。
大魏民风开放,旁的姑娘家这个年纪,三不五时总能结伴出门游乐,再不行,也能在左近寻个友人或荡秋千,或放纸鸢,只这一个,总在养病,又挂着父母之事,来宣县这样久了,还没踩出去一步。
郑氏忍不住心生可怜,上前道:“念禾,今日乃是宣县集日,我且带你出门走一走?”
沈念禾拿着一本史书正看得入神,被郑氏这样一打断,虽有些难受,还是立时就把书收了起来,起身应道:“那我同婶娘出门瞧瞧。”
两人并排而行,才到得巷子前头,便听有人在旁边叫嚷道:“郑娘子,这便是你家三郎那一个?怎的瘦成这样?看上去干瘪巴巴的,实在可怜!”
沈念禾循声望去,却是个老妇立在巷口处一间卖糖水饮子的铺子里面,手里拿一把大葵扇,眼睛半点不错地看着自己,面上全是好奇之色。
一边的郑氏只好回道:“这是我家故旧,家中有事,且来住一阵子。”
那老妇“呵呵”笑了两声,索性走得出来,得意地道:“你莫要唬我,我又不是傻的,她来时那一堆子当兵的寻不到地方,还是问的我,我这耳朵听得真切切,说是来寻夫家的,夫家姓裴,主人乃是裴炯——这不正是你那六伯裴官人的名字?”
“裴官人只一个儿子,不是三郎还有哪个?当真要娶这一个,这样瘦小,将来怎的好生养?”她见沈念禾站在一旁,又特地转过去道,“小娘子你姓甚名谁?听说是翔庆人,怕不是来投夫家避难的罢?甚时成亲?我去讨一杯喜酒喝!”
一面说着,一面要去拉沈念禾的手。
郑氏吃了一惊,才要去拦,却是慢得一步,转头一看,正见沈念禾轻轻巧巧地后退两步,对着那黄娘子行了半礼,复又一脸询问地看向自己,再看向那老妇。
这一步退得恰逢其时,既躲开了对方的手,又显出她知礼仪进退。
郑氏心中登时松了口气,更觉这小家伙机灵,微笑道:“这是黄二娘,她家做的夏日清凉饮子十分利口,便是衙门里的官人也时常差人来买,算得上是独一门生意。”
又同那老妇介绍道:“这是我家故旧之女,姓沈。”
沈念禾便客客气气地问了一声好,郑重把那半礼补全。
她行的是古礼,动作如同行云流水一般,虽是身着粗袍,人也瘦弱,却别有一番气韵在。
黄娘子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慌忙要回礼,偏还拿着葵扇,一时有些手忙脚乱,只好双手交叉胡乱揖了一下,也跟着叫了声“沈姑娘”。
打了这一下岔,郑氏终于寻到机会,推说还有急事,把沈念禾拉走了。
那黄娘子意犹未尽,倒抓着扇子站在原地,看着沈念禾背影走得远了才回铺子里。
她那媳妇子在后头等了半日,此时忍不住凑上来问道:“娘,那小娘子当真要同裴三郎成亲?我看她又干又瘦,年纪还这样小,脸上一点子肉都没有,全是苦相,还不如咱们家小四生得福气,怎的运气就那般好!”
黄娘子往地上啐了一口,斥道:“那裴家三郎什么样的人品,裴家从前又是什么身份,哪里是咱们这一门能攀得上的,前次城东陈员外还想把女儿许给他,人都不带搭理的!”
媳妇子撇了撇嘴,小声嘟哝道:“这都什么老黄历了,当真有身份,也不至于从前他爹做官,而今他自己作吏了!若不是他相貌人品好,实在也能干,这般没有出头之日的,我还不希得做他丈母娘!”
黄娘子却是“呸”了一声,骂道:“你良心被狗吃了!裴县丞生前为着百姓做得那许多事,他家三郎虽只是个小吏,平日里却没少想法子偏帮穷苦人家,外头那些官老爷心是黑的,自能笑话,可咱们这些靠手脚吃苦饭的人若也吃了吐,老天爷都不肯饶的!”
那媳妇子颇有些讪讪,道:“娘,我又不是那个意思……况且从前小四给那裴三郎端清凉饮子上桌的时候,你不也他同我说他二人男才女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