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是一条看不见的射线,它永远只是向前流淌,永不回头。
时间已经进入了20世纪最后一个年头1999年,张琰感慨着自己不平凡的1998年,因为在刚刚过去的这一年里,他结束了长达十几年的学生生活,迈进了纺织企业的大门,这一年,他追着奔跑着的火车,向胡宛如说出了自己爱的誓言……
这一年,其实并不平凡。
这一年,中国也不平凡。
吴波浪又有一阵子时间没回来过了,这天轮甲班休息了,下午,在浩达棉纺织厂男身宿舍里张琰正斜躺在床上听着收音机,听着外面那个精彩的世界。这时,突然传来了几声敲门声,声音很轻也很有节奏,像是很有礼貌也有点怯懦。
“谁?”张琰猛地从床上弹起来,他以为吴波浪回来了就边问边去开门。
“小丁!”张琰一把拉开门,只见丁常胜正站在门口,他还穿着灰不溜秋的工服,眉毛上沾着几丝棉絮,昏暗的楼道几乎要将他吞噬。
张琰立刻严肃起来,这是干部见到工人之后本能的反应,紧接着便是一句程式化的问话:“你找我有什么事?”
门开了一条缝,亮光酒在丁常胜脸上,他的脸顿时变成了两中颜色,被光照到的部分面部红润,眉宇清秀,面两侧没被照到的部分却灰蒙蒙,黑沉沉的,像是戴着一副面具,滑稽而荒唐。
“张哥,这里有你一封信。”丁常胜说着就将信递到张琰面前,“今天丙班调浆工有事,我去替他上了一个班,刚从车间回来时,厂里后勤的人把信送到了咱车间,劳资员王莉刚一接到信,我看上面写着你们的名字,就说我们住在同一栋楼里,给你捎回来了。其实,你也可以把收信地址留咱们男单身门房,徐姨是个热心肠,收信更方便”
张琰还是有点感动,这把门缝拉大了一点说:“你进来吗?”
“不,不,不进去了。我还得去公共澡堂洗澡,换衣服……”丁常胜说着不由得侧着脑袋朝房子里看看,他还像个孩子,似乎对干部的房间非常好奇。
“那好吧,谢谢你!”张琰接过信.
丁常胜离开后张琰关上宿舍门回到床边的桌子旁边。
这是父亲张有志的来信,张琰赶紧打开
琰琰:
有一阵子没有给你写信了,我知道你工作忙,没啥重要事也就不打扰你了。
家里一切都好,你现在在国营单位工作,我民办转公办的问题也都解决了,咱家现在也没有啥大事了,生活的坡也渐渐爬了上来。
我给后稷中学申请了一下,学校给我一周减四节主课,增加四节音乐课,自从你考上中专以后,我对主课都不感兴趣了,说实话,那些课程有点枯燥乏味。现在,我越来越想给学生代音乐课,不光可以给他们教唱歌,还能教他们唱秦腔。
今天,我从报纸上看到了一篇文章,看了之后我很有感触,一个国家在发展中都会遇到这样那样的困难和问题,更何况我们每一个人?和国家相比我们更弱小。但是从这篇文章中我看到了一种力量和精神,我把它寄给你,你看看。对你有好处。
我以前也给你说过,男子汉一定要关心国家大事和社会发展,不能只顾及自己的一亩二分地,你要关注国家发展的方向和政策,你的人生方向要和国家的发展方向永远保持一致。
现在这个时代,跟我上中学时完全不一样了,我们国家做大事情的能力越来越强了,你要相信历史总会向前发展的,人们的生活会朝着越来越好的方向前进的,所以,你要把你在学校学到的知识用起来,在工作中提高自己的能力,以后不管是国家还是厂里,有了重大的事情需要做的话,人家才会把机会给你。
你都这么大了,生活上的事情我就不叮咛了,还是那句老话:衣服不在于新而在于整洁,人不在于打扮的好看而是要精神。
你自学考试课程过关我很是欣慰,望儿继续努力。
你妈一切都好,你现在已经能养活自己了,我也劝她别再那么太节俭,这几天,咱紫仙县的物资交流会要开了,我准备带着你妈让她给自己买上一件棉袄,她的旧棉袄已经穿了快十年了。
琰琰,你的业余生活要安排好,除了8小时,每天还有16个小时是握在你自己手里的,是由你安排和支配的,不要搞那些没有意义的事,不要浪费时间,要交志同道合的朋友,不要交那些没有追求,浑浑噩噩的狐朋狗友。
你是干部了,我也不知道有没有工人巴结你,奉承你?但不管有没有,我还是想给你嗦一句,别人对你的赞美多半都是献媚,都是奉承,别得意,你要公正和善地对待每一个人,当然,对领导要尊重但不要巴结。
为什么要尊重领导?因为他们能当你的领导,肯定会有超过你的地方。为什么不能巴结?因为你们交流的是学识和技术,这是硬碰硬的东西,来不得半点虚假和骄傲,技不如人就是技不如人,靠巴结只能是误入歧途,错上加错。
我现在每天都要拉板胡,我觉得音乐是一件非常奇妙和美妙的事,有时我会想,我们的板胡来自丝绸之路时的胡人,胡人当时是怎么演奏这种乐器的呢?音乐真的很奇妙,可以穿越古代也能穿越国界。
算了,今天就说这些吧,你好好看看那篇文章,要跟国家一样学会战胜困难……
愚父
1999年1月6日
看完父亲张有志的来信,张琰心里热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