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真快,再有一个月张琰在浩达棉纺织厂就干满三年了。尽管父亲张有志仍然反对张琰辞职,但远在家乡的他又怎么能拗过张琰的毅然决然?五一假期后的第一个工作日,张琰终于拿着唐全荣签过字的辞职书来到人劳科,他要按程序找魏科长办理接下来的手续。
“你要走?”胡光明问,但他也不惊讶,“离厂后准备去哪里?”
张琰支吾了两句并没有说要去《紫华生活报》上班的事,只是搪塞了两句说,“我辞职后先休息几天,然后再找工作。”
胡光明把张琰叫到楼道里说:“魏副科长也辞职了。他当上副科长以后,天天都是裁员的事,这事难办,尽是得罪人差使,他家房门门锁都被人塞过好几回,魏科长的压力实在太大了,后来就开始掉头发……半个月前他辞职了。”
“魏科长去哪了?”张琰问。
“去了高新区一家私企。”胡光明说,“还有,周福贵寒假一收假也离职了。
“当老师不挺好吗?他怎么也有这个想法?”张琰问。
“唉!厂子不行了。子校工资都发不出了,咱们厂里分为一线,二线,三线,你们在车间搞生产属于一线,负责管理的各部门属于二线,而后勤和三产属于三线。”胡光明说,“子校也算三线。他临走时说要去一家私立小学,具体去了哪里,我也就不知道了。”
张琰问:“周福贵有手机吗?你有没有他的号码?”
“连工资都领不全还能有手机?能有张公用电话卡就不错了。”胡光明说,“咱厂近三年来招聘的大中专毕业生一多半都离职了,唉!厂里不但没有扭亏为盈,形势反而越来越严峻了,从下半年起,省纺织工业总公司要组织对咱厂的兼并重组,未来的情况也是一抹子黑啊……”
张琰不会忘记三年前他刚来到浩达时,还是胡光明将他送到了男单身宿舍,带他找到楼管白师,而现在,当初见过了好些人现在也都不在厂里了,白师在一哭二闹三上吊之后,终究被下岗了。
过了一会儿,胡光明问:“你离开了,以后住哪里?”
张琰摇摇头说:“我还没想好,估计得在外面租民房。”
“白师下岗了,他也是浩达最后一个男单身宿舍的楼管了。以后就不设这个岗位了,6月底,门房徐姨也就退休了,到时门房也就不设值班岗了。张琰,你要是一时半会找不到工作的话就先住在厂里,等找到工作再搬吧。白师下岗了,没人催你搬。”
“行,我就再住几天,等我把工作的事安顿好了,就搬走。”张琰说。
“唉!以后想聊聊中国兵器就再也找不到人了。”胡光明有点惋惜地说。
接下来,他们站在楼道里,都沉默着,半天不语。
过了一会,胡光明说:“张琰,我们都是中专生,有句话我想提醒一下你,你也别介意……”
“啥话?”张琰问。
“你去了新单位凡事要多长个心眼,不管是在咱们厂还是在外面的单位,人都是很复杂的。千万不敢再像在咱们厂一样得罪领导,要不然的话,人家也会给你穿小鞋。”胡光明说,“有些关系可能是我们看不见的,就像老田跟他儿子的这种关系,我想,你当时肯定不知道他们之间的这层关系才被穿上了小鞋,要不,让一个中专生去当扫地工,这事以前从来都没发生过。”
“什么?老田?老田是谁啊?他儿子又是谁?”张琰有些满头雾水,他纳闷地问。
“老田是你们车间副主任田小杰他爸,他是厂部退休的。”胡光明说。
“这我听说过。怎么啦?”张琰还是不明白胡光明的意思,“老田跟我有什么关系?”。
胡光明朝周围看了看,压低声音说:“那年,老田在咱厂对面的轻工市场抽烟,是你给警察作的证,把老田拘留了。”
“啊?”张琰的额头渗出汗来,他赶紧搜索着脑子里的记忆,这才恍然明白,自己之所以处处被穿小鞋,后来又被贬成了扫地工,居然是因为这事。是的!那年,他被贬到甲班扫地之前他是给警察作过证。
“他是公报私仇!”张琰怒吼道。
胡光明赶紧慌张地看看四周说:“小声点!”
张琰彻底无语了,呆若木鸡。
“你居然不知道?厂里许多人都知道这事……算了算了,这事就全当我没说……别再伸张了。”胡光明显然后悔自己多嘴了。
“可是,厂里明明知道,为什么不管?为什么还要让我当扫地工?”张琰问。
“老田父子都是咱厂的人,谁还愿意提这事?”胡光明也不想再把这事说下去,“算了算了,做人要往前看,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最终,胡光明代表人劳科在辞职书上签上了“胡光明”三个字。落款时间为2001年5月11日。
“你升副科了?”张琰悄悄地问。
胡光明环顾了一下办公室,压低声音说:“还没发文呢。”
张琰卷铺盖走人那天,喷织车间发生了一件大事。
从门房时经过的时候,他从工友的交谈中得知了此事。
“调浆时,设备排气阀出了故障,缸筒里气压突增,丁常胜打开缸盖时,高温浆液和蒸汽猛的将他现场击倒,他的脸、脖子、胸膛、肚子、腿、脚全都糊了一层粘稠的乳白色浆液……”一个身材略胖的工友说。
“他没躲吗?”瘦工友问。
“哪能躲得开?冲出缸筒的纱浆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