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军强妈妈想了想,她也不知道他指得究竟是哪句话。便试探着问:“是不是‘我们已经走投无路了……’这句?”
“嗨!”武老三显然不想再提及当年刚来紫华投奔儿子时悲惨的情形,他赶紧摆了摆沾着面糊和健焦炭的大手说,“不是这句!”
“那是……?”武军强妈妈怕她再次猜错了,这回不敢冒然说话了。
“武氏煎饼王!等我把手艺练好了,我们就不再叫‘一张’煎饼店了,就另开一家店,店名就叫武氏煎饼王!”武老三说,“王是啥意思?王是最好的意思,是老大的意思。我们要做事就要做最好的事,摊煎饼也要摊最好吃的煎饼。要当王,不要当那些巡山的小混混……”
武军强妈妈看着他不再说话了,她突然觉得丈夫是一个了不起的男人,如果他不出生在密岩,不参与土炼金,不卷进这些你死我活的争斗中,在这个世界上,随随便便的一件事他都会做得非常好。他身上的那股子拼劲永远用不完,永远也不会枯竭。
“今天太晚了,明天天不亮就得起床,我们还是先回去吧……”武军强妈妈说。
武老三赶紧摆摆手说:“不行!不行!做事可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那年,那个土专家说咱家的旧矿里还有矿石,当时很多人都不信,说人家是个江湖骗子,可是我信,我坚持要再挖下去,要是不坚持下去的话,后来怎么能挖出矿石?所以,凡事要么不做,要做,一定要做好,不要动不动就放弃,也不要动不动就定新目标。黄土已经把我埋掉一半了,我这辈子算是完蛋了,已经成了穷光蛋。如果说还能做一点事情的话,也就只剩下摊煎饼了。”
武军强妈妈深情地看着他,突然说不出话来。
“这个是我今天要摊的第一百零一个,我就不相信,这个摊出来会不如上一个?只要这样摊下去,我早晚能摊出好煎饼……”武老三说着便走到大铝盆前,铝盆里还有三分之一的面糊。
他默默地回到火炉旁,开始了跟自己较劲似的勤学苦练,一勺一勺将面糊浇在平底锅上,紧接着,就发出啦啦的声响……
武军强妈妈眼睛上莫名地蒙上了一层水雾,武老三忙碌的影子在水雾里一点点变的模糊,他高大的影子在水雾里微微地晃动着……她的鼻子一阵酸楚,在这个安静的夜晚,他的动作和平底锅上传来啦啦的声音,都是这个夜晚的组成部分。
泪水在她的眼睛里打着转儿,她已经看不见他两鬓上的那几支白发,突然,她莫名地想到了儿子武军强,想到他在洛明工业学校殴打学生后,武老三去学校处理这件事的情形。那时他跟现在一样弯着腰忙活着,但不是在摊煎饼,而是弯着腰从的保险柜里一捆一捆地取钱,她更不会忘记在武军强上中专之前,武老三也跟现在一样弯着腰,从保险柜里一根一根地取金条……
武老三走过的路是那样坎坷曲折,每天都如履薄冰……她突然担心起武军强,担心他的人生之路会像他的爸爸一样大起大落,一波三折。她多么希望儿子的一生能够平平淡淡,能像武老三现在一样踏踏实实做好一件事,哪怕是再小的事,哪怕这事做了一辈子也抵不上一根金条,也比杀杀打打强。
武军强有一阵子没来煎饼店了,他被紫华钢铁厂解雇后,终于给城管局当了协管员。
有一天晚上,武军强穿着一身城管制服来到煎饼店,武军强身强体壮,穿上这身制服威风凛凛,从他深陷的眼窝向沿街餐馆投去阴骘的目光时,那些在门口摆放着桌椅板凳的店主就赶紧跑出来,悄悄地把占道的东西收回店里。
高晃晃的影子一点点靠近煎饼店时,正在店里收拾餐桌的妈妈居然没有认出儿子,她急忙对着武老三说:“城管来了,快!快把外面的板凳拿进来,这些人跟土匪一样,见啥收啥!”
“门口没有东西。别怕!就算是土匪那也得讲道理,这里是城市又不是矿区,谁还敢胡来?”武老三说。
武军强妈妈还是有些不放心,便放下碗筷一边朝门口小跑着一边嘀咕:“咱还是自己多小心,压根就别招惹这帮人,咱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
她刚跑到店门口时才发现这个高晃晃的影子不是别人,正是儿子武军强。
“强强,是你?”妈妈惊讶地问。
武老三也被惊呆了,他惊讶地打量着他。
“我当城管了。”武军强干脆地说,完后径直走进店里。
这时店里已经没有客人了,他们准备打烊,正在收拾东西。武军强坐在一张餐桌前,妈妈拿了个一次性塑料杯给他倒了杯白开水。
“最近生意咋样?”武军强问。
“好。比去年刚开业时好多了,现在啊,你爸也能摊煎饼了。”妈妈高兴地说完后又问,“你真当城管了?不在厂里干了?”
“不干了。那里没劲,挣不到钱,人家也不要我了。”武军强说。
武老三见儿子已经穿上了城管制服,也便没有再心疼他为了让他去这家厂里,而付出的代价,那时还没有发生那起案件,他手头拿出打点的钱还是件轻而易举的事。
“你怎么当了城管?”妈妈问。
“严格地说我不是城管,我只是给城管帮忙的。紫华城管人数不够,许多事情都是协管员干的,我就是协管员。”武军强说。
“协管员?是不是我们经常说的临时工?”妈妈伸手摸了摸武军强的衣服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