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除了松木之外,胶也是极为讲究的,只有鹿胶为最上品,而以代郡的鹿胶为其中之佼佼者。 鹿胶又称白胶,制法比阿胶更为繁复,要先将鹿角切片,再用米汁浸泡七日,令鹿角软化,然后煎煮一日一夜,这才能得到最好的鹿胶,用于制作最上等的墨丸。 除了这些材料之外,墨中还要加入麝香、水犀角、皂角、马鞭草等香料,制作工艺亦是各个作坊的不传之秘,一窑墨中,百余个墨丸中唯有一两块是最完美的上品,光滑坚韧,其余的都是中品,虽然看似光泽一致,却是极易碎裂,然而是不是上品唯有用听声和手抚才能判别,会断墨亦是一门手艺,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正确辨识的,因此能送到桓玄手中的墨,可说无一不是百里挑一的精品,耗费的人力物力简直是难以计算。 醇烟之墨,其声清响;杂烟之墨,其声重滞。 陶潜自然也是懂得鉴墨之人,然而他一听一抚摸之下,这箱中的墨丸竟然个个都是上品中的佼佼者,没有一个是有少许瑕疵的,就是那香味,也是十分奇异的,并不是寻常的麝香,倒似有些更为优雅高贵的香味,竟然是他无法辨识的。 他把玩半响,才喟然叹道“如今我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公卿之家,桓公这小小别馆中的藏墨,都比我家中所谓的珍品高明数倍,这样完美的墨质,简直像是假的一样,令人难以相信。” 萩娘配合地作出一个与有荣焉的表情,得意地笑道“您不必太过客气,请随便取用吧,这样的墨丸,我要多少桓公便会给我多少,简直是一点都不稀罕呢。” 这样的好墨给你这样虚荣又没见识的女人用实在是暴殄天物,陶潜不屑地气地选了其中一块捏做琴形的墨丸,说道“就这块吧,每块都是十分稀罕的珍品,而这块形状比较特别,我更是十分欣赏。” 萩娘点点头,拿出自己平日喜爱却没舍得写的几本空白的册页,对他说道“还请您在这上面书写,待您写完了,我打算去送给沅姐姐,待小世子长大一些,倒是可用来作习字的字帖,比起那些古老的名家字帖,也算是别有一番新意了。” 陶潜看着那厚厚的册页,心中汗颜,问道“难道要我把这册子都写满?” 萩娘毫不在意地点头道“自然是要写满的,您写一本,再让那些书法出色的侍女们写一本,凑个成双成对也算不错,我的书法实在是不堪入目,还是不献丑了,我便来替您磨墨吧。” 这小姑子究竟是在闹什么玄虚?陶潜有些疑惑,要认认真真地这一本册子写完,怎么也要十天半月的不能离开这里,难道她不想让自己去给谢氏报信吗?竟然是丝毫不着急这事的样子。 他接过那几本册子,发现竟然连这书册,也是最上等的,其中有一本封面竟然是用薄玉嵌在浅蓝色的祥云纹饰的纸上做成的,内页连绵不断,全是细白柔顺的顶级白绢,用来写字画画都是再好不过的了。 一时间他竟是爱不释手,萩娘点头道“我也是最喜欢这本了,真是英雄所见略同,您要写什么内容呢?按我的想法,不如写些平淡朴实的诗句吧,因为是给小孩子用的,不如从《诗经》中挑选短篇易懂的诗句来写,再配上些插画,您看如何?” 听上去真的很有趣的样子,陶潜只觉得跃跃欲试,挑了几支合用的笔,顺从地说道“烦您命人将这几支笔泡开吧,我这便想想要怎么写这册子才好。” 萩娘努力掩住嘴角的微笑,说道“正是如此,我怎的将这事忘了,您放心,我这侍奉笔墨的侍女十分熟练,定然能侍候好您的。” 墨是最顶级墨,笔是最合适的笔,绢是最细白的绢,焚着最优雅的香,身边还有两名美女侍奉着,窗外还是一望无际的湖景。 便是皇帝写经也不过是这样的享受罢了,陶潜自然是再也没有推托之词,认认真真地开始写了起来。 那边陶潜已经专心致志地写开了,这边江蕊才带着两名女子进来,对萩娘说道“主子,这两位是侍奉针线的绣女,是姐妹二人,据说本也是出身世家,因此奴婢便让她二人过来试试。” 这两名女子显然没料到是萩娘一个小姑子传唤她们,原以为能见到家主桓玄,却只是被带来了这里,面色分明便有些不豫。 萩娘了然,含笑问道“此番差事原是为了小世子,否则也不敢劳两位前来,却不知两位如何称呼?” 听她这么说,两人脸色这才缓和了些,其中一人殷情地答道“奴婢名叫卞玉,奴婢妹妹名叫卞倩,我们原都是北地之人,因战乱流落至此,幸而得桓公收留,无以为报,自当为桓公尽力。” 虽然她没有说起自己的家族,但是济阴卞氏在三国时期赫赫有名,即便是萩娘也不可能不知道她们二人的身份,她心中不由得暗暗疑惑,桓玄收集这些著名家族的遗孤究竟是意欲何为?难道仅仅是出于善意才给她们一口饭吃吗? 在她看来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他定然是有所图谋的。 她心潮澎湃,面上却是淡淡地笑了笑,什么惊异的表情都没有,十分和善地说道“已经为你们准备好笔墨了,先写几个字给我看看吧。” 她俏皮地笑道“虽则我本人书法不佳,但好在还算会鉴赏,若是你们的字连我的眼力都过不了,那就更入不了桓公的眼了。” 卞玉还来不及说什么,妹妹卞倩就不屑地哼了一声,轻声说道“姐姐,她连我们两人的身份都猜不到,又懂什么鉴赏,我看我们还是回去吧。” 虽然是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