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她还想着,要婉转地探问一下这唐云究竟是为何纠结了那么些时日,然而还不待她思索如何开口,唐瑄便大大咧咧地行礼道:“抱歉让你们等了那么多天,叔父实在是太多顾虑,倒是有些失礼了。”
徐沐也是个直性子,忙回礼道:“没事没事,反正近几日天气温暖又干燥,将士们倒也没怎么抱怨。”
唐瑄忍不住问道:“你们一共有多少人?”
萩娘还没来得及张口阻止,徐沐便老老实实地说道:“三千弓兵,五千步兵,一千骑兵,两千匹滇马,还有两千人左右的辎重兵,都是些初出茅庐的青年男子,大部分都没见过血,这一路来,也没打上什么实战,说实话,我自己心里都有些打鼓呢。”
唐瑄却是十分高兴的样子,欢喜地说道:“太好了,和你我之力,应是能与那桓修一战了,这泉陵城你们可曾听闻过,从前是吴将黄盖所筑,最是坚固无比,如今又有了你们这些兵马,自是无虞。”
徐沐尚未回过神来,萩娘却是敏锐地抓住了他话语中的关键字,温柔地问道:“瑄小郎,这桓修是不是便是先帝准婚了给武昌公主做夫婿的那位?”
唐瑄这才发现自己说漏嘴了,只能硬着头皮答道:“正是如此,这桓修是南郡公桓玄的从弟,据说也是个英姿俊朗之辈,故而与公主琴瑟和谐,十分和睦。”
徐沐便是个傻子,如今也明白了过来,忙问道:“如此说来,你们是收到了消息,那桓修会来攻泉陵城?”
唐瑄张口结舌地站在那儿,怎么都难以自圆其说,只能竹筒倒豆子一般把早上那封匿名信的内容全部清清楚楚地复述了一遍,最后在萩娘的追问下,就连自家叔父的那些忧虑,也一五一十地全告诉了他们。
若是唐云在此,只怕分分钟便能被气吐血。
徐沐不屑地说道:“唐明府实在是想的太多了,我军本就是师出有名,我徐沐也是出身颍川徐氏的贵族门第,且不说此地偏远,并非爨王之所欲,就是先前那两个州郡,也不过是因为见那太守无能,才留了些兵马助他防御罢了,岂有丝毫贪心?”
唐瑄半点不自然的颜色都没,反倒是释然地笑了,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桓氏这样的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大家都是出于义愤,又何必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寄奴也是大感赞同,萩娘却是皱眉道:“瑄小郎,你说的那封匿名信,可能是何人所写?你可知道你们家族有什么亲善之人是同桓氏颇有来往,过从甚密的吗?”
若此人是善意的倒罢了,若他是故意令唐云有了防备,好让双方两败俱伤,那这用心也太阴险了。
唐瑄摇摇头,显然一点思绪都没有。
上万人的大军要入城显然是一件十分麻烦的事情,一方面要防着有人趁乱混进城,一方面要找地方搭建军帐,军马更是需要有人去喂养管照,徐沐和唐瑄很快便马不停蹄地忙了起来,身为军需官的刘怀敬也在一边挥着笔指挥着众人搬粮食,忙得不亦乐乎。
萩娘不无忧虑地对寄奴和刘穆之说道:“原先我们料想最有可能来的应是卞范之的南康郡府兵,而此番桓玄却是派出了驻守江州的桓修前来,只怕为的就是能速战速决,尽快把我们料理了,好专心谋划如何夺权等大事,故而我怕那桓修说不定会倾巢出动,不顾一切地踏平泉陵城。”
刘穆之点头道:“在下也是这么想的,与其让卞范之和我们拉锯战,倒不如以三倍五倍之兵力,一举而下之,兵贵神速,粮草什么的都是消耗,虽然看起来有些兴师动众,但这倒很像是桓玄能做出来的事情。”
萩娘原先不过是有些担忧罢了,听他这么一说更是气馁,只能转头问寄奴道:“寄奴,若真如刘穆之所说,桓修以五倍兵力围城,我们能抵挡得住吗?”
寄奴眼中没有丝毫的惧色,反而流露出一种似火一般的热忱,郑重地点头道:“虽则我们的军队没有什么实战经验,但桓修的军队也是长年驻守江州,几乎没有上过战场的,若说经验,大家都是几乎为零,但我们占了天时地利,这坚固的泉陵城,应是没有那么容易被攻破。”
刘穆之摇头道:“单凭城墙之固并非长久之策,他们若是将我们团团围住,我们岂不是要被饿死在城里。”
寄奴眼睛一亮,笑道:“我还真怕他屯兵一处,那才不好打呢,若他敢分兵包围我们,我自有破他之计。”
他那双明亮的双眼如星辰璀璨,充满着满满的自信和渴望。
只要是英雄,并不能永远地被埋没,有些人所说的“身不逢时”,不过是不懂得抓住机会的人的自嘲之语罢了。
萩娘望着他愈发英气逼人的容貌,心底似是浮上了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却是怎么都看不清楚。
虽是早就料到了桓修之军不可能寥寥,然而,在城墙之上,远远望着那连绵不绝的旗帜,那几乎接连天幕的滚滚烟尘时,萩娘还是被吓了一跳,从那架势看来,桓修所领之军竟是不可胜数,更何况,这还不过是领头的骑兵而已,步兵和辎重应是还在后面。
见她面色惨白,寄奴忙安慰她道:“你别误会了,这行军本就是易起烟尘,看着似是有许多兵马,实则后面的那些都不过是尘土罢了,他们的人数根本没有你想的那么多。”
在他看来,这桓修的整军也不过如此罢了,且又是一路疾行而来,并不曾有什么章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