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无邪一步一步走下楼阶高台,透着死寂的凉薄,站在了太簇的跟前,他轻蔑一笑,薄唇开合:“他不配本座艳装以待,从前如此,如今也是”
“主上要去闻香楼寻他?”
“自然不是,本座是贵宾,他自会派人来迎”
背手在后,戚无邪勾起唇角,皮笑肉不笑的邪气狰狞令人头皮发麻,他径自推门,阔步而出。
几步之后,他站在夷则跟前。
戚无邪眸色一凛,眯着眼看了他半饷,喜怒不变道:“留着你的命,随本座来”
太簇一直跟在戚无邪的身后,听他下了特赦令,霍然上前了一步,搀着夷则站起身——这腿再跪下去,怕是要废了。
不等戚无邪走出浮屠门,先让太簇打发的南吕重新跑了回来,他手里捏着一份烫金华贵的请柬,小跑着到了戚无邪的跟前,单膝点地,捧上东西:
“主上,闻香楼的伙计早晨送到东厂炼狱的请柬,属下方回去了一趟,于是一并取了过来。”
修长的两指夹起请柬,金粉银面儿纸,笔触细腻得画了几从清雅寡淡,却形似情花的妖莲,戚无邪心下嘲讽:画得皮毛却不描骨,不伦不类,自取其辱。
懒懒扫了一眼请柬上头的字儿,瘦金体一笔一划写得极为认真,上书:“情花之主亲启,生死一局帝君山下,亲承謦欬,务必赏光,痴人酉苏敬邀。”
薄唇微启,喃喃之下是凉薄入骨的轻视:“酉苏……”
戚无邪轻笑一声,指尖一弹,请柬从他的指尖急速落下,扑呲一声,金粉埋入灰尘之底,清秀的字体湮没为尘,它们没了金银为衬的底气,只有低入尘埃也要挣扎出痴心相付的一片情之执念。
还不到生死局的时间,姜檀心依旧被困在房间之中。
锦绣座墩上,她坐蓐针毡,四目环顾之下,眼风瞥见桌案上那张脸谱面具,心中咯噔一声,从脚心升起的焦躁之意令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如果女公子是奔着戚无邪去的,那今日生死之局,想必他也会到场吧?
无奈自己面带脸谱,不能以真面目示人,她又无甚信心戚无邪能依着身段把她给认出来。 且最要命的是,即便是认出来了,他督公身手再好,也抵不过这场面上一把一把火铳的威力,贸然相救恐也为难……
正当她心思婉转之际,门口的锁落了。
摆弄了一阵,只听一声刺耳的门栓摩擦声,大门开启了一条缝,昨日的那个大汉探进半个脑袋,待寻到人之后朝她露出一笑:“丫头,到时辰了,咱们该走了!”
不置一言,姜檀心抄起手边的脸谱面具,往脸面上一扣,然后往脑后系上绑绳,好整以暇一番,迎着他走出了门。
重回喧天热闹的赌局大堂,人声鼎沸,呼声一片,兴致勃勃的赌徒掏出满身的金银在柜台上兑买筹码,你争我抢好不热闹。
徐步走着,她用尖锐的指甲戳着自己的虎口,将恐惧掐在手心之中。这样的动作,让她不禁想起戚无邪曾对说过的话,他说:痛着却不会死,如果不痛,怎么证明活着?
她心颤胆寒,那么如果连痛都成为奢侈的时候,又该是怎样的一种绝望?
……
抬眸四顾,身侧之人皆对她避而远之。
熙熙皆为利往,在这样一群视生命为草芥,利欲熏心的丑陋赌徒间,她迷茫奔走,挣扎逃窜,却仿佛怎么也跑不出孔方兄那四四方方的钱眼孔。
只有孤身一人,她的后脊背微微发凉,她想念那股幽然冷香,想念某个人凉薄的后背,如果他在……如果他在……
寻不见他,姜檀心眸色黯淡,她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笑意,心下感叹:泥娃娃已经补好,可也许,她连当面拿给他的机会也没有了。
肩后有人一推,她跌进了后堂。
待她站稳后抬眸,眼前与她一样面带脸谱,脖系着数字木牌的“赌筹”大约有六七人。
他们有得靠在墙边,摊开着手哆哆嗦嗦吸食着黑膏子,来麻痹自己;有得左手按着右手,蹲在墙角,将头埋进膝盖之内,表情狰狞;还有得目色呆滞,已是十足的半个死人,他中了蛊毒一般受人操控,无血无肉的空皮囊。
姜檀心警惕着打量他们,一步一挪的站到了最边上,比起他们的身形健阔,五大三粗,她就愈发显娇小瘦弱,不堪一击,即使是全凭运气的生死搏杀,那些人也完全没有将她放在眼里。
运气又如何?六个人的生死赌局,你若胆颤手抖放过了前头之人,那么毋庸置疑,你必死无疑。
到了时辰,赌客纷纷从外堂涌了进来,昨日赢钱的今日照样饥肠辘辘,兴奋难隐,昨日输得也依旧踌躇满志,跃跃欲试。他们倚着身份筹码各自占领这个的地方,唯独不敢去碰设在正中央的两处雅座。
直至锣声响起,今日正主姗姗来迟,酉苏骨扇在手,月白袍衫裁出颀长的身形,他姿容艳绝,疏眉远山,眸中烟波含睇,刻骨fēng_liú,看得出今日他有准备的细细妆点了一番,笑意清浅的从门外走来。
台上嵘白见人,朝其躬身行礼,而后向其余的赌客言道:“这是白某的东家,今日为诸位助兴,东家也押了赌筹在场——白银五万两!”
众人唏嘘不已,果真是大家手笔,不同凡响!
酉苏扇骨在手,笑着扎了一圈儿半截子礼,算是君东主之仪了,他撩袍落座,翻起茶盘中倒覆得两只小茶盅,素手轻抬,提起一壶香茗茶炉,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