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尴尬,气势汹汹,似乎姜檀心若再不识好歹多说一句,他们便会捏拳挥刀,叫她站着进来横着出去。
正在她踯躅难定,畏葸不前的时候,一声嬉笑之声传来:
“盐帮何时如何待客?无帆之船怎了?祖宗开山立派之时,连一艘像样的船舸都没有,还不是凭着一双手,挑起了这几辈子的盐帮?儿孙不忘祖宗之苦,才会星火相传,永昌盐帮”
来人一身品竹色罩纱,月白长衫,料子上乘无甚繁复花纹,只是他腰际摒弃了一般的玉缕腰带,只是粗粗得勒着一根蓝绸布条,袖口被高高撩起,露出骨节分明的手肘臂腕。腕口系着一根细麻搓起来的绳圈儿,上头挂着一枚铜钱。
“少帮主!”
众人见来人,恭恭敬敬的捧手道了一声,他的身份姜檀心转瞬便知。
他盐帮过世老帮主的独子易名扬,他生得颇为俊俏,只是眉眼间有着三分痞气,平日里更是科插打诨,嬉笑怒骂,同肉肘肘的盐帮汉子混在码头,再富贵的公子哥打扮,也总有那么几分咸啧啧的味道。
他醉心玩乐,一门心思拜师学武,想做一代惩强扶弱的侠客,故而少有插手盐帮事物,虽然他在下层伙计里头的名声很好,但几个堂主都觉得他是门外汉子,扶不起的阿斗,宁愿跟随老大、老二,也不愿帮村着着老帮主嫡亲儿子来夺取帮主之位。
手一撑,易名扬没个正形的从楼梯口两腿一跨,背靠着扶手,打了个空翻到了姜檀心的勉强,他单手叉腰,笑得痞痞的,甚至露出了一颗孝牙来。
“这位老板要走什么货?多少船,多少舵工,几日出发?”
“一个人,一条船,两个舵工,初六出发”
易名扬稍显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并未多问,只是点头道:“这简单,只是初五是盐帮的继任大典,也请老板赏光一聚,初六便可出发”
姜檀心点点头,捧手道谢:“多谢老大,一点薄礼不成敬意,还望笑纳”她走到一方案台之前,手一掀,扯开了蒙在上头的布,一尊镀金龙头像金光夺目。
暗意深长……
初五,淮州码头,盐帮继任大典
今日码头船舸簇拥,楼船纵列一队,四四方方的将码头包围得水泄不通。
被包围至为中央的,是临时搭建了一个祭台,祭台后是一方高高伫立的,由木头搭建的方台,方台上一根桅柱,大有通天之柱的意思。
不到时辰,楼船的甲板上已经熙熙攘攘站满了盐帮帮众,还有不少应邀而来的盐商官僚,他们各有各的船只座位。
早来的端着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呷着手里滚烫的茶盏,迟来的也不紧不急,听着周遭悉悉索索的窃语之声,四顾着那些因紧张搓着手,原地跃跃欲试的三帮伙计。
三方火并,不死不休,非得争叫一个好歹出来。
老大董老虎生得好似铁打一座,肌肉和铁疙瘩般一坨一坨的顶在肩膀之上,他只穿了一件粗布马甲,露出壮硕的身体来,站在楼船的前头,迎着上船的盐商贵客,他不断作揖捧拳,笑声憨然。
倏得,他眼风一扫,瞧见了一个身影,忙不迭的下了甲板,躬身迎上:
“马公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海涵啊!”
他一脸谄媚,但也只知此人是出手阔绰,心有四海的北方大皇商,并不知其乃马嵩之子,马渊献。
马渊献稍作易容,粘上了一点胡子,他换上了一身灰簇低调却不失华贵的锦衣绸袍,负手身后徐步而来,他只朝董老虎颔了首颔,便当作见过了礼。
由董老虎迎着,他走上了最大的那只楼船,一把紫檀盘根罗汉大躺椅摆在了宽阔的甲板之上,其上软毯引枕,檀木置手,三屏攒框,雕工精细尽仿淮河上百舸争流的繁荣之景。
马渊献一撩袍摆,径自坐了上去,眺望着着看似平静,其中暗潮丛生的淮河水面,不紧不慢道:
“我的那十船货可有准备妥当?”
董老虎连忙应承:“这个自然,盐帮行事,您且放心,我既然做主收了你的银子,一定按照约好的时间出船发货,不敢延误分毫!”
他答得很有信心,一来是给马渊献听的,二来也是给自己鼓劲。
别看董老虎四肢强劲,就以为他脑袋简单,其实他胸有野心,欲做这整条淮河的龙头老大。
盐帮素来只走官盐,一辈子都和盐打交代,规规矩矩的营生,本本分分的赚钱,这是老祖宗定下的帮规。
可他不这么想,四海之大,能者居之,盐帮帮众千人,堂口分布遍及整条淮河口岸,大小船只百余艘,又有好几百年的行船的本事,这样大的家业,为了区区运河淤堵,便要饿了肚子,这太不像话了!
老二钻进了钱眼子,一心只想与盐商狼狈为奸,走一些私盐糊口,老三虽说是帮主的儿子,可在他眼里就是个光屁股玩儿泥巴的混小子,成不了大事,他董老虎要做的,是控制这整一条淮河的航运,不受制于朝廷,俨然要做一代水上霸主。
恰逢继任大典之前,马渊献来寻他,自报家门,言是北方有名有姓的皇商,专做瓷器古董的生意,今儿从南边百越搜罗来十船珍贵古董,只等运往京城。
本是一次顶号的生意,且也他开出大价码,要求继任大典大日开船,这么一大批货,除了盐帮董老虎,这两淮一代,还真得没人敢应。
董老虎为了做一票大的,第一个破了盐帮的规矩,为自己继任帮主顶上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