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吵醒,小太监吸了吸口水,睁着睡眼惺忪的眼睛,他呆头呆脑的尖声细语:“有事么?”
“是我太子宫的,奉太子之名取当日大婚时的纳吉婚书”荒落说得很坦然,似乎没有一丝谎言的躲闪。
“太子宫?要这个做什么,太子不是被幽居起来了么”不等小太监查及失言,荒落已出言呵斥,气势上绝对的压倒。
“大胆,太子之事也是你能嚼舌根的,皇上尚且对外宣称太子有疾,静养时日,你个小太监好大的胆子,竟给太子按上幽禁之名,你好大的权柄啊”
小太监被吓得跪到了地上,这上哪儿来得凶神恶煞啊,赶紧送走赶紧送走,他木愣愣的磕了几个头,求饶道:
“我一时失言一失言,绝没有这个意思,我马上找,马上找,可只能誊抄,不能拿走,这是规矩,您见谅,我现在就萨您,差爷稍等!”
东宫大婚,东宫大婚,那应该是最近的一次皇室大婚才对,最近的……那就是这个抽屉了!榆木脑袋自说自话,他端来竹梯子,架在了满是抽屉的档案柜前,哼哧哼哧爬了上去,腾手一拉,拧开了漆红抽屉——
刚捞上婚书,无奈手一抖,咣当一声砸在了地上!
荒落不等小太监从梯子上下来,他便已经弯腰拾起了婚书,径自翻至最后一页,眼睛一扫一个“男”字,他口念心记,将写于其上的生辰八字全默诵在了心里。
阖上婚书,丢在了桌案上,道了一声谢便举步离开。
小太监心中存疑,他一点儿一点儿从梯子上爬下来,看着方才之人一溜烟蹿离,他莫名其妙的偏了偏头,心中直囔:真是怪人……
随后抬手执起婚书,翻看了一眼,才惊了他一大跳!
竟然拿错了!这是督公和姜公公的婚书啊!
完了完了,莫要出什么乌龙才好,那人说他是太子宫的人,他得及早去太子宫认个错,把正经的婚书带过去,小命一条,可经不起什么折腾!
重新拿了太子的纳吉,往腋下一夹,小太监甩开小腿一阵风得往东宫跑去……
乾清宫,暖阁
屏退众人,拓跋湛喝下了姜檀心为他准备的淮州米酿酒,送来的时候小丫头笑意狡黠,言之凿凿:说是淮州家家要喝,户户必备的米酿珍醴,比起皇宫里的琼汁玉浆更有几分家的味道。
家,这个字蕴在酒中,而后又从舌尖滑下,在喉头烧出一番醉意,一点一点攀上心头,心上像是被一双手捂着,很温暖,很轻柔,幸福安然得想要滴出水来一般。
酒劲上头,目有晕眩,可他只饮了一杯而已,久违的熟悉之感涌上心间,他摸索着桌沿长案,踉踉跄跄,好像走在云端之上,眼前的奢华金银,转瞬变成一片荒芜,他好像置身一片金戈铁马之中,看着一身白衣戎装的女子,向他冷冷挥出了马鞭……
心头一阵绞痛,拓跋烈从马上坠下,扑进了女子的怀抱,嗅着她身上的清香,场景突变,变成了良田美舍,灶台方桌,他的青乔朝他缓步走来,她洋溢着初为人母的幸福喜悦,高高隆起的肚皮上是她纤细的手骨,苍白消瘦,他心疼的上前拥住了她,喃喃道:
“青乔,我不能让你受苦,寡人要给你一个名分,给咱们的孩子一个名分,跟我回宫好不好,我要立我们的孩子做太子,将我打下的锦绣江山传给他,没关系,我会把一切安排好,文臣武将,谋士心腹,我会统统留给他……”
“哦对了,我还要教他帝王心术,叫他骑马射箭,叫他摔跤武术,我们的孩子他一定会成为一代盛世君主#晏河清,安澜无虞,到时候就再也不会打仗了,我知道,你最恨战争……我知道……”
拓跋烈阖着眼睛喃喃自语,他将头抵在女人的肩窝子里,贪恋这样清冷的温度,他昏沉迷茫,却不愿清醒,霎然,他方记起什么,抬起眸子定定的望进女人的眼底:“我们的孩子有名字么?取名字了么?”
女人抬起手抚上了他的面颊,温柔声音似清泉激越,潺潺流入心田,她道:
“有,他叫拓跋谋,我想他继承你的雄才伟略,肩挑这一兆黎民无辜,脚踏这一国锦绣山河,祖宗荫庇,天佑大殷,万世国祚,代代相传”
拓跋烈激动的浑身颤抖,他猛地抬起头,无声自语:“拓跋谋,拓跋谋c个拓跋谋,寡人要写传位诏书,寡人这就册封他为太子!”
他正要寻纸墨笔砚,却不想让女子拉住了袖口,她温婉相劝:“陛下春秋正盛,早立太子怕宠坏了孩子,也怕权臣惑幼主,祸乱朝纲,听我一言,您只写一纸传位遗诏,待我与你百年之后,立辅弼之臣当众宣读,拥立你我之子登极皇帝位”
“好……好!”
拓跋烈当即应下,他立即奔到桌前,竟没发觉梦中的方桌怎么变成了龙案,他只顾着取出密匣中的空白题本,研磨执笔,抬起袖子便要书写——
“陛下!”
女人高声唤住了他,等他视线回望来,方持着一副垂泪欲滴的模样,凄婉言道:“我自知卑贱,已是二嫁人妇,不奢求名分,更不想委屈了孩子,陛下择一温娴的宫嫔将孩子记在她的玉牒之下吧”
拓跋烈晃了晃昏沉的脑袋,只觉迷糊更胜,让他几乎看不清青乔的脸庞,时光错乱,记忆有差,他恍然记起沈青乔是姜彻之妻,原是姜彻之妻!
“不,宫里有谁配得上!万木辛么?寡人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