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看着眼前的这份密奏,越看眉头皱的越紧。
这是一份封事,也就是密奏,直呈御前皇帝亲启的密秘奏章,不经银台,不经三省,不经中书,也不经翰林院。
上这份封事的人是李素立,现任相州都督府长史兼相州长史,因为相州都督是魏王李泰遥领而不负责实际事务,所以由金紫光禄大夫李素立任长史行都督事。
相州都督是中都督府,都督相、卫、黎、魏、洺、邢、贝七州军事,十分重要。
相州在隋朝时叫魏郡,州治安阳,古邺城便在这一带。一直以来,这里都是河北西南的要地。
建德六年,北周灭齐,于旧齐之地设置一批总管府,其中并、洛、相三州总管府最重要,大象元年,移相州六府于洛州,称东京六府。
北周、隋朝之总管府,到了唐代改为都督府,都督府往往都督数州之军事民政,凡任都督者,往往兼任驻在州刺史,并一般以驻在州的全名作为本都督府的名称,比如相州都督府便驻相州河阳。
不过因为大唐有用宗室藩王遥领都督的传统,所以当亲王遥领都督刺史时,便以长史行都督事,这些长史便上实际上的长官。
洛州原也是都督府,如今升格为河南府,为东京陪都,相州就位于东都的西北,隔黄河相望,又倚太行群山,地位越发重要,故此迁都之前,李世民便授最宠爱的魏王为相州都督,提升了相州都督府的重要性。
还特意选了李素立来做相州都督府长史,这个李素立可是位老资历的臣子,且很有本事。
本身乃是赵郡李氏,五姓子,曾祖北齐梁州刺史,祖散骑常侍,父为隋朝水部郎中,隋末曾充使河南被盗贼所杀。
李渊起兵太原,进军长安,李素立便在同州长春宫迎贺,当时李渊对于李素立等一批官员士人的迎接还是很满意的,直接授他为监察御史。后来其母去世,要丁忧去职守孝,李渊特旨夺情,要有司授以七品清要。
吏部初拟授雍州司户参军,李渊说此官要而不清,吏部又改拟秘书郎,李渊说此官清而不要,最后擢授侍御史,李渊才满意的说此官清而复要。
贞观以来,累转雍州司马、蒲州刺史等职。
这样一个老资历,如今上这么一道秘奏,能让皇帝动容当然不会是小事。
合上李素立的秘奏,皇帝又拿起一道,却是贞观以来三任吏部侍郎,现任河南府少尹、加银青光禄大夫,兼太常卿的长安县开国子爵杨纂的秘奏,跟李素立所上书封事的是同一个事情。
杨纂也是名门大阀子弟,弘农杨氏子,隋末时坐杨玄感谋反案被贬官,后与李素立一起在长春宫拜谒李渊,以侍御史起家。
先后任过长安县令、尚书左丞、吏部侍郎、检校雍州别驾等职。
两位重臣都上封事密奏同一件事情。
李素立弹劾当朝宰相卫国公秦琅,说他殴打太子,欺君犯上,大不敬。
杨纂则上书密奏称秦琅无礼亲王,对魏王李泰不尊敬,路遇魏王不下马行礼。
·······
皇城,中书省内,政事堂。
宰相们正在举行堂议。
“诸位相公,大家来了。”内常侍进来通知。
皇帝突然驾临,宰相们只好中断会议,迎接皇帝。
李世民一身便袍进来,脸色不快,进来后坐下,也不招呼宰相们坐。
“近来有官员上封事奏称朝中三品以上大臣,对亲王不敬,遇到亲王都不下马行礼,岂有此理?”
皇帝一顿劈头盖脸的指责。
房玄龄、长孙无忌、高士廉等是一头雾水。
秦琅和马周、许敬宗这三位宰相,倒是马上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估计还是在竹园门口没理会李泰的后果了。
李世民没指名道姓,秦琅也懒得站出来。
侍中魏征看不下去了,直接叉手说话。
“陛下,汉魏以来,亲王的待遇一直都在三公之下。而本朝三品以上大臣,皆为亲贵,不是朝廷宰相,便是天子列卿和八座之长。”
“现在要求三品以上的大臣给亲王下马行礼,根本是不合常理的事情。这种事情放在以前,也没有依据可循,放在现在,也没有规矩可依,根本就是有违大唐国法制度。”
魏征喷人的水平还是很高明的,凭什么让三品大臣给亲王下马行礼?他们当的起吗?大唐的三品职官不是宰相就是列卿,给亲王下马行礼,亲王当不起。
皇帝你根本就是在无理取闹,快闭嘴吧。
李世民一听不乐意了,“你们五品通贵,三品亲贵,为了彰显自己的尊贵,就要轻视朕的皇子魏王吗?”
本来刚开始只说给亲王下马行礼,现在李世民干脆直接就把魏王李泰说出来了。
魏征遇则更强,斗志高昂。
“皇子中只有太子为储君,就是宰相也得行君臣之礼,若路遇自然下马行礼,若是其它皇子,也只是朝廷臣子,与三品同朝为臣,相遇也只须同僚之礼仪,何故非要下马行礼?”
“魏王乃朕之爱子也!”
“魏王也只是皇子,是臣而非君也!”魏征来一句顶一句。
李世民大怒,“国家之所以立太子,就是为了朕百年之后继承朕之皇位的,然则人之存亡不在老幼,假设太子不在了,便要立嫡孙,若无嫡孙,立嫡次子,就冲这一点,你们也应当对魏王敬重点。”
李世民面红耳赤,怒目圆睁,狠瞪着魏征,只是那双大眼又不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