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北听了长缨的话,心中暗暗一怔。
不得不说,段棠在他的心里,还是一个小孩,只不过是受了齐公公他们的蛊惑,生出了做皇帝的美梦,所以,他自从得知了自己与段棠是秋雨真的儿子后,逐渐对段棠生出了恻隐之心。
然而,“双面海棠”也是北襄王段泓的儿子,段泓有雄霸天下的气魄,段棠在这一点上,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丝毫不输北襄王。
泗水失利,对他的打击是巨大的,对齐公公更是,不但损失了自己精心培育多年的血兰花,而且在没有血兰花的滋养下,他的胡须竟然在短短三日之内,掉得一干二净,重又恢复了自己尖利的嗓音,太监的模样暴露无遗。
他在盛怒之下,想出了一个“完美”的计策。
他首先在段棠面前,对着苍天起誓。
“皇上......此番泗水失利,完全在顾北。世人皆知顾北与皇上乃一母所生,皇上对他也是屡屡仁慈宽厚,顾北之所以丝毫不顾及兄弟之情,其实是有缘由的。昨夜老臣夜不能寐,躺在卧榻上辗转反侧,回想老臣这一生,结果想起当年宜妃娘娘被杀一案,蓦地想起了一件事。”
“何事?”段棠坐在曾经属于南平王段义的大殿宝座上,他的神情已经十分冷淡,外人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喜怒哀乐,简直是痴人说梦了。
“老臣想起又一次,先帝嘱咐老臣给宜妃娘娘送他专门给宜妃画的《江山锦绣图》,宜妃娘娘想在图上赋诗一首,老臣便在‘宜兰宫’多坐了一会,期间和宜妃娘娘说了几句家常,说起独隐山人领养顾北一事,老臣记得清清楚楚,宜妃娘娘当时淡淡一笑,说道:‘世间谁会将自己的亲身骨肉送于他人抚养?我实在想不明白,天下怎会有这样狠心的母亲。’老臣对宜妃娘娘说,恐怕是那独隐不知从何处捡了一位孤儿领养罢了,只不过想借娘娘的名义,给这个孩子一个可有可无的名声罢了。”
段棠突然淡淡一笑,说道:“你那次来宜兰宫,我倒是记得,那我母亲当时是怎么说的?”
齐公公一听有戏,因为段棠当时顶多两三岁,能记住的事几乎和做梦差不多,于是他信口开河地说道:“宜妃娘娘宅心仁厚,对老臣说道:‘无妨无妨,大不了棠儿以后多了一个素未谋面的兄弟,未尝不是好事!’可是宜非娘娘没有想到,就是这个孩子,差点要了她亲生骨肉的性命啊!”
段棠听罢没有作声,也没有仔细去想齐公公所说到底是真是假,因为此时此刻,他最想要的,就是这样的说辞。
无论真假,只求心安!
从泗水死里逃生来到川南,段棠只带了三十人回来。他站在川南王府高高的城墙下仰望,陈萋萋和董里前来验证段棠的身份时,却站成了一双璧人。
陈明海一家百余口,显然将川南王府当成了自己的家,走到哪里都有他们的影子。辗转北国各地,好不容易终于安稳下来,这家人将得过且过发挥到了淋漓尽致的程度,有的甚至在王府里做起了买卖,叫卖声煞有介事。
段棠一声不吭地来到大殿,兀自坐了半晌,才对围在周围的人说了四个字:“宣陈明海!”
陈明海是被人抬到段棠面前的。
“涅槃山”被猛虎咬伤以后,肩上的伤口反反复复,总不愈合,半条命就这么被川南的名医用各种名贵的草药,提心吊胆、勉勉强强地续着。
段棠起身来到陈明海身边,陈明海躺着没动,只是把头微微动了动,以示行礼。段棠低头看着陈明海,嘴角微微一撇:“陈元帅......还能说话吗?”
陈明海摇摇头,嘴唇努力颤抖了两下便作罢了。陈萋萋赶紧上前握住陈明海的手,朝段棠说道:“皇上......父亲病重多日,怕是没有多少时辰了!”
段棠看着眼睛泛红的陈萋萋,点头说道:“找名医医治!”
说罢,袖子一拂,来到董里面前。
“董将军!”段棠冷声说道,“朕不在的这段时日,董将军镇守川南有功。朕曾受先帝恩赐,被封为‘平南王’,今日,朕就封你为‘平南元帅’,如何?”
董里一听“平南元帅”这名号,顿时又惊又喜,跪在段棠面前说道:“董里谢过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段棠接着说道:“正所谓好事成双,朕也乐意成人之美,众爱卿听命!”
大殿内所有人立马齐齐跪在段棠面前,只听段棠说道:“朕特赐......董元帅择日迎娶西北军老帅陈明海之女陈萋萋,享皇家之礼......”
陈萋萋一听,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自认为天下没有人能比自己更了解段棠,谁知到如今,自己却成了他控制西北军的一枚棋子,
众人对她和董里的祝语,陈萋萋一句也没有听见,只是抬头怔怔地看着段棠,但段棠却像个局外人一样,目光扫视了一周,并没有在她身上停留半分。
“董元帅......还不赶紧把你的丈人抬下去好生伺候,在找人订好良辰吉日,朕亲自为你们主婚!”
幸福来得太突然,董里一脸茫然不敢相信,直到这一刻,董里才从恍惚中醒悟过来。
这将是他此生最辉煌的时刻。
“谢主隆恩!”
这一声爽朗的谢恩,从董里的口里蹦出来时,川南府的兵权,已经牢牢地掌握在了段棠的手中。齐公公微笑着在一旁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