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怀玉看着顾青的目光里满是笑意,表情带着一丝崇拜敬佩。
“能让一支虎狼之师对你如此忠心,真的不可思议,你是怎么做到的?”张怀玉无比好奇,在她眼里,当年的顾青不过是个文弱少年,论武力只有挨揍的份,为何这样一位文弱少年竟能把一支军队调教得服服帖帖?
顾青笑了笑,道:“坦诚,同苦,处事公道,军心可用。”
言简意赅,却一针见血。
看着这支浩浩荡荡士气高涨的安西军,张怀玉向来清冷的脸上也浮现几许激动之色。
“顾青,你手握这样一支雄师,已有争夺天下的本钱了,而且本钱非常雄厚,只要将士们对你忠心不移,你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顾青沉默片刻,道:“只能说,在战场上能立于不败之地,但在朝堂里,在民间,在大唐的疆域里,不一定。”
张怀玉好奇地道:“为何?有什么是刀剑不能征服的?”
“当初我也是这么想的,后来进了朝堂,见多了君臣百相,我渐渐明白了,有的事情是刀剑也无法征服的,比如人心。”
顾青叹了口气,道:“段无忌和身边一些将领都有意无意暗示过,让我快刀斩乱麻,直接将天子取而代之,以我如今的实力,推翻天子只需要一句军令,将士们便会攻占宫闱,将天子五花大绑送到我面前……”
张怀玉眨了眨眼,道:“所以,其实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对吗?”
“是的,杀了天子取而代之其实很容易,但天下人心岂能用刀剑征服?”
顾青烦躁地揉了揉脸,道:“普天之下,多少农户,多少地主,多少商贾,还有多少对李唐忠心不改的地方官员,乡野有宗族,朝廷有忠臣,他们还在回味着开元盛世的余韵,若是天地突然换了新主,这些对大唐忠心耿耿的人岂能甘心?”
“若把这些人全杀光,倒也容易,谁不服便派兵去征服,可是你想象过没有,究竟要杀多少人才能将我创立的新朝政权巩固下来?造的杀孽太大,有些原本对我忠心的人都会开始对我不满。”
“那时只需要有人在民间登高一呼,各地反我的义军揭竿群起,整个天下就真的乱了,说实话,那样的局面我最不愿看到,而且以我的能力,也无法控制。”
“就算我手握一支天下无敌的军队,失了民心,终究也会注定失败。”
张怀玉若有所思地点头:“所以,这就是你迟迟不愿起事的原因?”
“是的,如今的我,能够更改游戏规则,但无法将整个游戏规则全部推翻,这是我对自己的定位,说到底,翅膀还是不够硬。”
“翅膀怎样才会硬?”
顾青望向远方的灰色天空,轻声道:“等到朝臣,地主,宗族,百姓对如今的政权彻底失望了,或许……我便可应运而生了。”
顾青说完忽然噗嗤一笑,张怀玉不解地看着他。
“好奇怪,我心底深处那些见不得光的念头,无论多邪恶多阴暗,在你面前却似乎可以坦坦荡荡说出来,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和道德枷锁。”
张怀玉也笑了:“所以,我在你眼里就是个坏坯子?你那些见不得光的念头才会如此坦然无惧地对我说?”
顾青想了想,认真地道:“坏坯子倒不至于,你大概类似于一个茅厕吧,装排泄物的。”
二人身后不远处,韩介骑马紧跟着他们,见张怀玉疯了似的在马背上居然还能飞腿踹顾青,踹得顾青嗷嗷直叫。
韩介握紧了腰侧的剑柄,随即又放开,同情地喃喃道:“这若是我家婆娘敢如此对我,早被我大卸八块了,公爷果真是有大毅力之人,能忍常人所不能忍,我这辈子怕是当不了大人物了。”
…………
出征之前,斥候已被遣出,疾驰千里直奔朔方而去。
大军行进五日后,斥候已回转,向顾青禀报军情。
北方草原回纥部借道同罗部和契苾部,由回纥葛勒可汗之子叶护太子率领五万精兵,其前锋一万骑兵离大唐国境阴山尚有三日路程。
所谓“叶护”,不是人名,而是曾经突厥汗国的一种官职名称,后来突厥被大唐灭后,北方游牧部落一直沿用突厥的官职名,“叶护”通常是由汗国和部落首领的儿子担任。
回纥部领军之人竟是叶护太子,是葛勒可汗的法定继承人,可见回纥汗国对借兵大唐一事也颇为重视,派出的竟是太子。
顾青听到这个消息后,脸色更阴沉了几分,对李亨更反感了。
“丧权辱国之甚!”顾青咬牙骂道。
人家千里迢迢派兵来干什么?是主人盛情邀请他们来抢掠自家的人口牲畜和财产,皇帝当成这样也够奇葩了,相比之下,晚年的李隆基都比他圣明多了,虽然危难之时他跑得快,可李隆基在位时至少没主动邀请异族人来抢自己家的人口和财产。
“传令前锋马璘,率一万骑兵急行军,给我迎上去,不准回纥兵踏入大唐国境一步!大唐之外,四方蛮夷,胆敢越境称兵者,死!”顾青愤然下令。
军令传下,前锋马璘所部加快了脚程,很快脱离了中军队伍,朝北方疾驰而去。
顾青想了想,继续下令道:“命孙九石的神射营也急行军跟上去,以阴山之北为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