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嫣怎么可能不知道移宫故事。
虽然她是天启元年才入宫,并不是移宫一案的亲历者,但是无数次听人说过移宫案的具体细节,而且这些讲述者都是移宫案的亲历者甚至还是主事者,李选侍本人也几次到她宫中哭诉过皇帝在这件事上待她太苛刻。
正是有李选侍的前车之鉴,信王入继大统的时候她第一时间就把乾清宫让出来,省得遭遇李选侍同样的窘迫局面,但是这些年她又后悔当时太快把乾清宫让出来,以至于信王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
因此一听刘永锡说起来移宫故事张嫣就立即反应过来,她继续一边欣赏着刘永锡的俊俏脸蛋一面问道:“小锡的意思是以退为进吗?”
刘永锡非常自信地说道:“不仅仅是以退为进那么简单,本朝不但没有皇后监国故事,甚至没有太后监国故事,几次太后秉政都是陛下年纪太轻无法秉政的缘故,但是国家存亡之际,南都那几位大人再怎么糊涂也不会贪立少主!”
刘永锡罗列了一大堆必然会遇到的实际困难,而且他指出了张皇后的最大弱点,那就是张嫣并不是皇太后,而是一个没有儿女的先朝皇后,信王入继大统又是兄终弟及,所以在崇祯朝她这位皇嫂纯粹只是起到点缀作用而已。
但是张嫣越听越觉得刘永锡肯定胸有成竹:“那小锡觉得应当说服南都诸位君子?”
刘永锡笑了起来:“根本没办法说服他们,本朝没有太后监国故事,更不要说皇后监国,而且诸位正人君子现在可以选择的对象实在太多。”
刘永锡这么一笑,张嫣就知道他肯定有办法:“那小锡说说除了以退为进之外,我们还应当做些什么?”
刘永锡接过了张嫣递过来的酒杯非常神秘地说了两个字:“移宫?”
“移宫?”张嫣的眼睛特别好看,刘永锡觉得这辈子都看不腻,何况现在她还对自己言听计从:“小锡是想让我去哪里?”
刘永锡的答案仍然是非常简洁:“我家。”
张嫣的笑容绚烂起来让刘永锡想到了天女下凡,而且她第一时间猜出了刘永锡的想法:“浙江处州府?”
从嘉靖复爵以来,每一代诚意伯都把家安在南京,浙江处州府青田县只是历代诚意伯的故里而已,刘永锡十六年来只回过南田老家两次,大家想到诚意伯府也只会想到南京。
但是张嫣现在与刘永锡就有一种心有灵犀一点通的感觉,刘永锡之前已经想好一切:“处州府久无帝王气,不足以成就大业,但是浙江八府足以割据。”
张嫣觉得刘永锡的想法很有意思,虽然嘉靖以后的每一代诚意伯都把家安在南京,但是这不代表诚意伯府放弃了在浙江的一切经营。
恰恰相反,正因为诚意伯府四度提督操江,所以诚意伯府在老家的潜势力才会越来越强,她如果移宫入浙再与诚意伯府的多年经营相结合,自然会有一番作为。
但是她还是觉得刘永锡的方案有一个致命缺陷:“如果要移宫入浙的话,操江诚意伯的上万水师岂不是太可惜了?”
之前大家已经几度推演过张皇后南渡以后的局势,都觉得要尽量利用诚意伯府的实力与关系,而诚意伯府最重要的一张牌就是刘孔昭手上的操江三营与巡江七营共十营水师,但是真要移宫入浙,刘孔昭的十营水师就只能是远火解不了近渴。
刘永锡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别人看是我父亲是一介武夫,一个大字都不识,可我父亲却觉得自己诚意的府是耕读传家,用心最多的事就是练字,从小都要我们兄弟按祖宗法度办事,所以他这人虽然平时看起来胆大包天,但是别指望他顶着所有人的压力站出来支持嫣姐,而且操江诚意伯名下虽然都说是十营水师,实际我父亲真正掌握的只有操江三营和太平营,不过四千之众!”
在明代江防里面向来有“操江”、“巡江”之分,“操江”是指负责南都江防的新江口三营水师,这是提督操江的基本力量,刘孔昭对新江口水营的掌握完全不成问题。
但是巡江七营则是分囤南京上游到九江的七营水师,刘孔昭真正能掌握的只有距离南京最近的太平营,其余六营水师实际控制在上游诸位巡抚、道臣手里,刘孔昭鞭长莫及就只能保持一种听调不听宣的关系。
张嫣现在已经理解刘永锡的大致思路:“既然操江诚意伯都指望不上,更不用指望史道邻了?”
史道邻就是现任南京兵部尚书史可法,之前刘永锡曾经说过诚意伯府与史可法是通家之好,甚至拿出了一部刘孔昭刊刻、史可法校订的《星占》作为依据,但是现在刘永锡自承刘孔昭都未必靠得住,史可法自然就更不靠谱。
刘永锡老老实实承认地这一点:“我们诚意伯府与史可法是通家之好没错,但是史大司马实在太方正,完全不知机变,所以万事求人不如求己,现在这支南渡义师才是日月两悬的最大依靠!”
张嫣虽然久居深宫有些不接地气,但是刘永锡一说她就全明白了:“对,万事不求人,小锡是说咱们哪怕有操江诚意伯与史大司法的全力支持,也照样驾驭不住高杰、刘清泽这些大帅吧?”
今天这一场恶战已经完全改变了张嫣对于大明诸位大帅的看法,毕竟过去诸位大帅虽然目无法度,一向按照自己的理解来执行朝廷意旨,甚至是“贼过如梳,兵过如篦”,但诸位大帅虽然有一身的毛病,但终究还是大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