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奴才们已经将长桌抬到萧袅面前放下,素娥拿来笔墨纸砚放于桌上。
萧袅看着素娥将文房四宝摆放后,走上前去,低声对她交代了二句,这才转身看着众人,“这舞文弄墨本是郎君们的本事,妾身一介女流,今夜献丑了!”说着她又微微福身。
萧袅起身走到长桌前,不紧不慢的铺好布帛,拿起毛笔在砚台中蘸了些墨汁,而后却并没有急着下笔,而是抬头望向了远方,眼睛落在了泌心湖畔的某处。
王陌离坐在不远处,手里握着酒杯,冷眼望了望还在远眺的孺子。只见她面上含笑,嘴角的梨涡透着一丝安恬。一会,她便 起衣袖,提起毛笔,在布帛上行笔。那一截露在外面的皓腕分外诱人。
王陌离的眼神一闪,孺子这行笔的走势,并不是在写字,而是……果然,素娥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几个浅浅的小碟子,只见里面分别放着赤、黑、朱、黄、绿等颜色。
众人见之都惊讶不已,这孺子原来是要作画啊!
这个时代,绘画的主要功能还是成教化,助人伦。同时,在这个时代也是人物画大行其道的时代。绘画所描写的是世俗生活,所绘的人物也多服从于“恶以戒世,善以后”的政治目的。而非教化的绘画却是甚少,人们还没有形成一定的审美趣味。
众人都很好奇在这样的宴会上孺子到底会做一副怎样的画,小声的议论着。有甚者竟然打赌起来。
萧袅下笔如有神助,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只是偶尔抬起头,朝远处望去。一阵微风吹过。她望着远处,脸上有着沉醉。
就在众人的议论、猜疑声中,萧袅放下了手中的毛笔,拿起一旁的细毫蘸了染料,细细给画上着颜色。她的脸上始终有着淡淡的笑意,仿佛是在做一件极其快乐的事。
“孺子到底在画甚,怎还不完?”周良娣等得不耐烦了。
东西两边的席间也有些人耐不住性子了,端起酒壶几个人凑在一起又开始饮酒了,不时发出低笑声。还有些人不顾形象的趴在矮几上呼呼大睡起来。
萧袅充耳不闻,只是低头聚精会神的上着色。又过了许久。她才站直了身子。慢慢地放下了细毫。
王陌离看着萧袅站直了身子,那纤细的身子罩在草绿色的襦裙里,有着一种弱不禁风的美。而眉眼间惯有的楚楚之色。此时却混着几许风华。王陌离微微愣神, 这才示意两个奴婢上前,将布帛举起来了。
但见那布帛之上,秋月倒影在泌心湖中,夜色澄明带有一丝萧瑟,远远地坡岸上芙蓉盛开,一对鸳鸯交劲缠绵,而湖中央白鹭单足缩头停立在水中崖石上,近岸上兼葭稀少,花卉随风摆动。水波激荡。
王陌离心中一惊,这景色真是令人陶醉,孺子笔力娴熟,和那日相见真是天壤之别,而最让他吃惊的是这画上的内容……
众人都抬起头看向那举起的布帛,一瞬间,席间变得安静至极!
“太美了!这景色……”不知是谁先开了头,席间一下子热闹起来。
“卑职还从来没有见过只画山水的!”
“本官也是第一次看见,但是确实画得栩栩如生……”
“你看这景色是泌心湖上的!”那靠近岸边的平都县尉大喊一声。
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了,连亭台上的明王也转过头去看。
“原来如此,肖某说怎生看得那样熟悉呢!”
“是啊,是啊!”众人附和。
肖来德看了看远处的风景,又看了看孺子的画,感慨道:“肖某却以为这画比此处的风景更胜!”
平都县尉笑着问道:“肖兄,吾等只懂操兵御敌,对绘画却不是很懂,不妨你说说!”
肖来德是襄洛县令,平日里喜吟诗做赋,对着风雅之事最是痴迷,被平都县尉这样一说,喜滋滋地道,“吾说孺子的画更是面前之景,并非恭维之词。只因面前之景,乃是无情之景;而孺子之画,却给人一种宁静、温馨、以及淡淡地萧瑟之意!”
“无稽之谈,真是无稽之谈!”冯延年愤然地站起身来,“这自然景色怎会有人的感情?肖县令也算博学之人怎能说出如此荒唐之语!”
肖来德被冯延年劈头就是一顿埋汰,脸色涨红,张口欲辩,就听见有人已经接了话,“吾却以为肖县令言之有理!”他寻着声音看去,那人便是北地郡郡守苏湄新。
苏湄新朝冯延年作揖道:“冯公一直是苏某极为敬重的前辈,今日吾等谈论的只是画,而非针对人,往冯公不要怪罪。”
冯延年本因苏湄新突然插进来的一句话而心生不快,听了他解释脸色微微好些,“苏郡守客气了!”
苏湄新上前几步,走到画前,“不知诸位可记得,大汉朝末期,兴起的玄学之风,众多文人墨客纷纷抛弃儒家的入世之道,而更愿意亲近自然,将自己的情感寄托在自然山水之间!”
“是啊,肖某对此还小有研究!”肖来德脸上有了笑意,“孺子的画便有了玄学的意境之说了!”
众人经过苏肖二人的提点,茅塞顿开,再扭头看向孺子的画时神色有了明显的变化,有些人甚至毕恭毕敬起来。
萧袅只是站在一旁默默地听着,他们说得玄学、入世,她一概不懂,她也不需要去懂,只要她的目的达到了就好。她低头着眼帘,忽听苏湄新说道:“这画的风格倒是和吾之前收藏的一副很是相似?”
“何人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