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都是经过郡试、会试选拔出来的人才,是我大汉的未来,也是我镇北军的未来。
我镇北军选官用人,盖以论人才优劣,非为世族高卑,而为官,需才,需德,才者,德之资也;德者,才之帅也,尔等都乃有才之士,故而此次我不考才学,而考德行。
接下来,我将说几个情况,你们按照本心,写下自己的答案,都准备好了吧?”
马强简单的说了一下开场白,然后看向黄叙,黄叙拍手让人抬着一副写了各个职位的大卷轴,在这些人面前展开。
“你们看到的,是一个郡中的各个政务部门,从郡守府到县令衙门,从卫生局到教育局,你们写下你们此次希望得到的官位,写两个,一个标注为备选,这便是第一题。时间,半炷香!”
看着点燃的半炷香,沐并思索了起来。
他当然也想当郡守,可他自己知道自己的才学,在这些人当中,前十也排不上,毕竟自己穷,读的书少,与其争夺郡守,不如去争夺县令。
至于什么局长,在这些官位中,是最下等的选择了。
“第二个问题,城东有一张农夫,其妻因病将亡。城西有一王医师,从小遍学名医,用光了全家财产,得了一身医术,发誓要用医术赚钱补偿因为自己学医而吃苦的父母,故其治病要钱颇多,张农夫带妻子前往王医师处看病,王医师表示有药可医,但此药极为难得,需两万钱,实则此药只需两千钱的药材,但必须要王医师用秘法炮制。
张农夫四处借钱,卖尽田地屋舍,得钱一万,因妻子垂危,前往王医师处求救,请其降价,王医师表示自己学医也花了钱,如降价,则要赔本,故不愿意降价销售。
张农夫无奈在一夜潜入药铺偷药,请问诸位,张农夫此举是对?是错?诸位将自己的想法写下来,时间,一炷香!”
下面的这些学子都呆了。
这尼玛是什么题目?
说张农夫是对么可毕竟这是偷啊!
说张农夫是错么人命关天啊,王医师要钱也太狠了!
说王医师对么你要钱也忒狠了,两千钱的药,你要两万,你手是金手啊。
可要说他错人家为了学医散尽家财,你不愿意就别买啊,明码标价的,好像也没啥问题。
这些大部分时间都在读书或者在世家的保护下享乐的学子们,第一次感觉这个世界,好像和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样。
对?错?好像也没那么明显。
沐并思索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按照自己的本心写下答案,他出身贫寒,天然同情穷人,因此他觉得张农夫情有可原,并且一万钱已经是药材的五倍,只需要训诫张农夫一番即可。
而坐在沐并斜对角的孙伉却和沐并刚好相反,他是世家子弟出身,根本不觉得王医师有什么错,你没钱就别买啊,凭什么你弱你就有理啊,法令在那是玩的啊!何况这是在科考,岂能不按法令说话?故而他觉得张农夫应该按法令判刑,并且赔偿王医师的损失,至于张农夫的妻子会因此而死,他则完全不考虑。
这天下死的人多了,要是都要考虑,当官不得累死啊!
坐在侧座的管宁看着一脸得意的马强,轻哼了一声,对边上的郑玄抱怨道“郑公,明公出这样的题目,是何目的?这张农夫和王医师不是都有错么。”
郑玄抚须低声笑道“明公治政,讲究依法而行,张农夫偷窃犯法,王医师犯法乎?何况为官,不应纠结一人得失,此问看似在问张农夫和王医师,实则在问货物价格如何合理,百姓就医难、借钱难等问题,如果只纠结这二人谁对谁错,只可为一县令,却难当郡守。”
管宁想了想,明白了过来,谢道“多谢郑公指点,这倒是和昔日丙吉问牛有异曲同工之妙了。”
管宁说的丙吉是西汉宣帝丞相,时常外出考察民生,有一次碰到行人斗殴,有人因此死伤倒在地上,他却漠不关心的继续前行,没走多久,他看到有人赶着牛在走,牛却大汗淋漓、气喘吁吁,他急忙下车询问原因,一脸的急色。
他的下属对此不解,就问他为什么重牛轻人,丙吉解释说,他是丞相,行人斗殴这样的事情有京兆尹处理,他不需要关心,牛则不同,如今是春天耕种的时候,牛却如此疲劳,可能是气候异常,这关系全国农耕,严重了甚至会使得天下动荡,自己这个丞相必须关心。
这样的解释让世人都赞叹他识大体,将其列在萧何、曹参、魏相之后,称其为贤相。
但这样的事情,说起来简单,能做到的却是少之又少。
最少,在这些学子中,能把一件小事理解到这个程度的,寥寥无几。
马强接下来,又问了几个题目,例如你所在的村子里发生了一起谋杀案,被杀的是一位极有威望的老者,所有人都认为是王二干的,要求杀了他,但你知道王二不是凶手,因为你那天和王二一起喝了酒,可没有人看见,并且众人怀疑你有意包庇,号称要暴动攻击官府,你该怎么办。
这些题目听上去似乎都属于道德困境题,但实际上却都可以看到更多的社会问题,而且没有一个标准的对错,这样的面试题,让下面的学子抓破了脑袋,也让在场的众多官员,思考了很多。
终于,考试结束了。
马强宣布准备午宴,而他则不参加,直接带着试卷回去批改。
午宴上,众学子看着面前的佳肴,没几个人有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