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前满地的血污,第一波冲锋的倭寇大半都将尸体留下,只有小部分倭寇仓皇逃窜,后面的大股倭寇也停下脚步,迟疑是继续进攻还是退走,毕竟面前也不过千余官军。
赶到的援军迅速排开队列将钱家护卫掩在身后,几个小队聚集起来收拾残局,地上散落着各种军械,被劈断的枪头,折断的短矛比比皆是,受伤的士卒被或扶或抬着送到后阵。
小七培训的急救兵、护工一时半会儿还派不上用场,不过钱家护卫每人都带了急救包。
“小子,没被吓破胆吧?”梁生拍着彭峰的肩膀,“文质彬彬的,年初要不是硬塞过来,少爷都不肯要,没想到关键时候有股狠劲儿。”
彭峰大口大口灌着放了微量盐的盐水,擦着头上的汗珠,奇迹般的发现,自己的手不再抖了,手心也没汗了。
“不过,这次倭寇破阵,首责在你,驱逐倭寇力保阵脚,首功亦在你。”梁生笑了笑,转头大声吆喝了句,“兄弟们,把首级收好了啊,回头让他们看看清楚!”
周围正在裹伤的护卫们哄然大笑,张三大步走来,一巴掌扇在梁生后脑勺上,“让你们稳住阵脚,等大队出谷再战,谁让你贸然开战的?!”
“倭寇要攻啊,你以为我有少爷那嘴皮子,三寸不烂之舌说的倭寇乖乖听话?”梁生不服气反驳道:“再说了,首战挫敌锐气,你们接下来才好打。”
“受伤了?”张三一皱眉揪住梁生的胳膊,“急救包呢!”
“兄弟们在用呢。”
“急救包!”张三吆喝了句,让人将自己小队的急救包拿来给梁生消毒裹伤,“还有脸说呢,险些被倭寇破阵,少爷在上面看着呢,回头有你的好!”
“虽然险了点,但首战尽出精锐,挫敌锐气,难免死伤。”一直默不作声的王义插嘴道:“出战六队,两百余人,战死十九人,伤二十二人,不过受伤都不重,减员不到一成。”
正在被消毒的梁生疼的龇牙咧嘴,还不忘向张三递去个挑衅的眼神……咱开了个好头,接下来看你们的了。
张三拉着脸哼了声,手扶腰刀快步回阵,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周围的士卒都鼓噪起来,不少人都一边举着军械高呼,一边回头看向钱家护卫。
彭峰正坐在地上呵呵傻笑,突然鼻子动了动,除了浓郁的血腥味外,似乎闻到了香味。
转头看去,几十个伙夫正在不远处搭起灶台,起了油锅,洗干净带来的猪肉,切成小块,丢进大锅里,哗啦一声,滋滋的油爆声传来,惹人垂诞的香味飘来,护卫们都忍不住摸摸肚子,夕阳半落未落的,也该吃晚饭了。
不仅仅是护卫和不远处的士卒,远在城头的诸大绶乐不可支,城下的倭寇更是怒了,也太不把人放在眼里了……要知道倭寇午后攻城到现在,也没吃晚饭呢。
“少爷,这叫灭此朝食,对吧?”梁生跳起来迎向走过来的钱渊。
彭峰嘀咕了声,“灭此朝食……那说的是早饭。”
“一回事。”梁生一挥手,陪着钱渊转了圈,“少爷,还不错吧,斩首九十三,还活抓了十几个呢。”
“战死多少?”
“十九人。”梁生闷闷不乐,“要不是彭峰失心疯拦在路上,伤亡不会那么大。”
“大半新兵,有此战果,还算不错。”钱渊蹲下亲手给一个身上多处受伤的伤员消毒裹伤,“没丢了护卫队的脸。”
“那是。”梁生眉飞色舞道:“看着吧,张三和杨文加起来也砍不了一百个脑袋!”
右侧有马蹄声传来,钱渊转头看去,为首的是参将刘显,身后有梅守德、诸大绶等人。
“宛溪先生,端甫,刘参将。”钱渊一一点头打个招呼,“还好来的及时,白莲教徒并倭寇截断西兴运河,戚继美率兵从浦阳镇下船,急行相援。”
梅守德长长一揖,眼中泪光闪烁,诸大绶用力握住钱渊的胳膊,显然心情激荡,倒是刘显有点尴尬,只能讪讪赞钱家护卫不愧是东南精锐。
“钱家护卫精锐甲于东南,戚元敬、俞志辅、卢斌麾下都有钱家护卫为教习。”诸大绶大笑道:“自嘉靖三十二年起,展才身边护卫每战必胜,倭寇闻风丧胆。”
钱渊微微一笑,转头看向阵列,倭寇没有退去,聚集了七八百人准备再试一试。
“可要城中出兵?”梅守德低声问。
“不必。”梁生懒洋洋的说:“虽然比不上钱家护卫,但对付这点倭寇,杀鸡用牛刀。”
不屑的神情显然让刘显心里不悦,钱渊瞥了眼过去,心想胡宗宪到底是看中了这厮什么地方,绍兴如此重地让此人把守。
看梅守德和诸大绶也颇为担忧,钱渊低声解释道:“年初,在下抽调四十护卫入军,大都在此,此战必胜。”
之前四百倭寇冲阵,最后被只有两百余人的钱家护卫死死拦住,枭首百余,现在这几百倭寇压根就掀不起什么风浪。
梅守德和诸大绶立即轻松下来,后者还惊奇的指着前方,“展才,你把张三和杨文都放出去了?”
“还有周泽也放出去了。”钱渊苦笑道:“卢斌和候龙泉红着眼来抢人,就这样,戚元敬还埋怨呢。”
“那是展才你会调教。”
这七八百倭寇显然没有之前那一批能打,还没接战,官军后阵掷出的数百标枪已经让他们前阵畏缩不前了。
“别掷标枪、短矛!”张三跳着脚在大骂,“把人吓跑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