掰扯了好长时间,听谭纶反反复复说起自己的难处,钱渊真的有点撑不住了,不说自个儿今天是来杭州是趋马而来,光是对面……简直就是唐三藏啊!
胡宗宪提编数省,提编法推广最为得力的就是浙江省,沿海的几个府洲还好,毕竟倭患太重,其他的府洲……严州、湖州、金华、衢州的府尹个个都在叫苦,如衢州府已经提编到嘉靖三十九年了,真的掏不出常例银子!
这些府洲能挤出的银子都输当年的总督府,吴百朋在任期间就这样了,赵贞吉来了之后更是如此,如今谭纶……
而沿海的绍兴、嘉兴这些年向来是不缴纳常例银的,如台州府……自从谭纶上任后就没缴过,反而要从总督府拨银。
台州知府谭纶当年觉得多爽,现在的浙江巡抚谭纶就觉得有多悲催……胡宗宪将民间都榨干了,丢下这个烂摊子!
但钱渊只觉得,下面的府洲不交常例银子干我毛事啊!
“接手时候清点库存,只有一千八百五十四两三钱!”谭纶痛心疾首道:“如若不是你兵围巡抚衙门,还将赵大洲与秦会之并列,他何敢如此?”
“那小舅去找他赵大洲啊。”钱渊上眼皮都要盖住下眼皮了。
谭纶忿忿道:“赵大洲将衙门的仆役、文员、小吏一律斥退,要不是从台州府带了人手过来……”
“那小舅从杭州知府、钱塘县衙调人,实在不够再招人就是!”
“那也是要花银子的……”
“那才几两银子?”钱渊起身就要往外走。
谭纶神色如常,“去岁设市通商,曾与唐荆川长谈,听其言,地方分两成税银,交付浙江布政司或浙江巡抚衙门,可有此事?”
钱渊咂咂嘴,那事儿是自个儿当年考虑的不周到……
“但吴惟锡调任福建,继任者赵贞吉,所以税银尽归宁波府,如今……”谭纶笑道:“再募新兵,操练兵马,粮饷耗费颇巨,而且温州、处州如今多有流民……”
钱渊一阵头大,“户部十三清吏司都扩为十四清吏司,增设宁波清吏司……”
“何来宁波清吏司?”谭纶摇头道:“邸报上未见此事。”
“户部已然筹建……”
“改个名字就是了。”
“改成什么?”钱渊冷笑道:“浙江清吏司?”
“浙江清吏司是主持盐税,不合适。”谭纶笑道:“东南清吏司如何?正巧你不是提过,准备在台州宁海再开一处商市,宁波清吏司实在不合适。”
钱渊突然高声打断,“小舅,适才问什么?”
谭纶愣了下,“问问……问宁波分两成税银缴纳七成入浙江巡抚衙门……”
“不是,是后面。”
“问……吴惟锡在任,两成税银交付浙江布政司或浙江巡抚衙门……”
钱渊郑重其事道:“绝无此事!”
“你……”,谭纶目瞪口呆,这个外甥真是油盐不进啊!
说起来谭纶也的确是没办法,浙直总督压在浙江巡抚上头这些年,后者的职权基本都被抢走了,再加上赵贞吉这个废物,现在谭纶是要银子没银子,要人手没人手。
本来谭纶还指望胡宗宪能留点什么……结果人家打了个包,全都搬走了!
谭纶想了又想,在幕僚的提醒下,什么动作都没有……胡宗宪这厮攀附严嵩得势,以后还真说不好,账目上的事不牵扯也好。
如果没有钱渊,谭纶只能按部就班……但现在不是有这个外甥吗?
谭纶一时气急,你要我做这做那……无非是为了回京后希望我在浙江控局,却连这个小忙都不肯帮?!
我能漫天开价,你也能落地还钱啊……你倒是还价啊!
钱渊最早谋划通商一事,倒是的确将浙江巡抚考虑在内,但唐顺之通晓全盘之后立即看出了问题……宁波府你控制得住局面,上上下下,文武官员都是你的人,如果扩大到浙江一省,那就难说了,不说你控不控制得住局面,只怕朝中不希望看的这一幕。
更别说如果浙江一省参与进来,通商一事的主动权未必最终能落到钱渊手中,如果事败,牵扯的人更多,如果事成,来抢这块肥肉的也更多。
恰巧几个月之后,通商一事渐渐成势,吴百朋调任福建巡抚,赵贞吉接任浙江巡抚……钱渊从杭州回镇海后,亲自下厨给唐顺之那老头做了一大桌的好菜。
懒得理会谭纶,钱渊径直去客舍歇息,还真有两个年轻貌美的侍女,一个服侍洗漱,一个点燃香熏球去暖被窝。
可惜钱渊满脑门的官司,在盘算要不要私下给谭纶帮帮忙,税银什么的那想都别想,但其他方面……另外也实在累得慌,搂着暖被窝的侍女没一会儿就去梦周公了。
第二天不是个好天气,蒙蒙秋雨洒向杭州,将这座城市笼罩在茫茫烟雨中,钱渊一直睡到快吃午饭才起床。
“少爷,京城来信。”
“进来吧。”屋内温暖如春,穿着中衣的钱渊正在写信,随口喊了声,起身站在那展开双臂,两个侍女正在给他穿衣。
杨文、彭峰走进门后愣了下,目不斜视。
“随园?”钱渊挥挥手让侍女退下,看了眼彭峰,“回去别胡说八道。”
真的没做什么……钱渊倒不怕杨文,关键是彭峰,经小七救活的彭溪镇族人有六七个,就是彭峰也两次得小七治疗。
彭峰正色点头应道:“小的知道轻重,昨晚……屋内没有要水。”
杨文咽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