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里一阵闹腾,总指挥晴雯都声嘶力竭了,今天就要启程,但临时临的,少奶奶却说这个要带,那个也不能丢下。
平日里爬墙窜屋的小黑领着几只小猫在院子里窜来窜去,高高悬挂的鸟笼里的画眉鸟啾啾鸣叫。
“你的东西……”
“都收拾好了,打了包,做了记号,登记在册。”小七捏起一块绿豆糕塞进嘴,嘟嘟喃喃道:“这都是平日要用的……别说昨晚,今早儿还在用呢。”
小七压根就管过这事儿,只顾着她的诊所和实验室……虽然在钱渊话里,那就是个气泡,一戳就破,但小七还是将各种器皿亲自包裹的严严实实,嘱咐护卫进来小心搬走,这是要带上京的。
“在这儿盯着点。”钱渊移开几步,摸摸小妹的发髻,平日里与父兄相见要么在夜间,要么要等小七去诊所那边。
小妹哼了声一甩手打开了钱渊的手,“别弄乱了!”
“乖,听话。”钱渊冷笑小声道:“昨儿还接到贞耀的信,问何日抵京,欲出城相迎。”
小妹脸一红不吭声了,跺了跺脚小跑着往小七那边去,“二嫂,多吃点,上了京这些糕点可都吃不到了。”
“糕点还罢了,再过一个月,桃子就熟了。”小七长叹了口气,“对了,说不定今年你也要上京,到时候多带些,桃子、西瓜、杨梅……葡萄就算了,摆不住。”
“我上京做什么?”
“嘿嘿。”小七搂着小姑子,“说不定以后都住在京中呢,那林家小子虽然没选为庶吉士,但选官刑部主事。”
钱渊笑着看着姑嫂闲聊,转身出了院子,往后面走去,一路上只见到两三个仆妇,显然母亲和大嫂已经安排好了。
一直走到后屋,面容严肃的父亲钱锐和隐隐垂泪的母亲谭氏坐在当中,左侧是兄长钱锐和大嫂黄氏。
钱渊径直上前,双膝跪地,磕了三个头,“孩儿不孝,即将远行,唯无他念,只望父亲母亲保重身体,长命百岁。”
谭氏眼中的泪珠滚滚而下,“这些年了,能待在家中几日,去杭州,去嘉兴,去徽州……好不容易阖家团聚,渊儿,辞官……”
“住嘴!”钱锐呵斥道:“渊儿身负大业,何能辞官?!”
钱渊向前膝行两步,捧起谭氏的双手,轻声道:“母亲,还记得嘉靖三十三年崇德大捷之后孩儿回返华亭吗?”
“劝母亲、叔母迁居杭州,但孩儿却要留下,留在陶宅镇为双江公参赞军机……总有些事是需要做的,总有些事是逃不掉的……”
谭氏双目红肿,记起几年前那一幕,幼子也是如此跪在自己面前,用平静而带着颤抖的口吻说起嘉兴、苏州、松江那些路边的尸骨,那些空无人烟的村落……
钱渊笑着安慰道:“母亲,此次与当年不同,南下巡按浙江有功,陛下召孩儿回京,定有封赏,升官发财,这是好事。”
谭氏擦拭着眼泪胡乱点头,一旁的钱锐和钱鸿都微垂眼帘,他们知道,这次钱渊入京,凶险之处不下这三年出生入死。
安慰母亲许久,钱渊起身换了个方向,向钱鸿、黄氏行礼,“此后,还要拜托兄长、大嫂。”
“小弟说哪里话,这是分内事。”钱鸿托起钱渊,笑道:“听说张三那厮要回镇海?”
“行,到时候兄长好好收拾他。”钱渊也笑了,“不过张三可能会留在军中。”
“此次张三在闽赣连连立功,如若回浙,理应升迁游击将军。”钱鸿惋惜道:“倒是不好动手,打个鼻青脸肿……他没法交代。”
“哈哈哈。”钱渊笑着搂了搂兄长的肩膀,“小弟携一百护卫入京,让洪厚领五十护卫留下,此人乃华亭人氏,擅使火器,心思缜密,剩余护卫可能会随张三、杨文入军。”
临别之际,似乎有很多很多话要说,但却总说些已经交代过的事……钱渊沉默下来,后退两步再向父母磕头,“只盼有朝一日,能在京中向父亲母亲问安。”
钱锐的眼神中有着自豪、满足,他起身挽起幼子,万般情绪在心头涌动,最后只哽咽道:“保重。”
直到回到院内,钱渊依旧心潮难平,母亲还有可能入京送小妹出嫁,而父兄很难找到机会入京再见……除非东南有乱,或者自己入京不顺被贬谪出京。
“去哪儿了?”小七一手拎着鸟笼,一手拎着小黑的后脖颈子,“快,快!”
被拎着的小黑摇着尾巴,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猫头还在往鸟笼那边凑合,鸟笼依稀看得见几根猫毛呢。
“这两冤家又闹起来了?”钱渊笑着接过小黑,“就知道欺负画眉鸟!”
早在京城,小七嫁过来第二天,被钱渊从被窝里扔出去的小七就开始挑衅画眉鸟……这可是小七自认唯一带过来的嫁妆呢。
看丈夫接手,小黑就老实了,小七气道:“欺软怕硬的货色!”
“对了,想起来了!”钱渊给了小黑脑门一下,“告诉你,这次回京,碰上狮猫,别怂!”
小黑喵喵叫唤两声,往钱渊怀里躲去,当年碰上嘉靖帝的狮猫,这货可怂了,被扇了一巴掌之后只敢绕着走。
一大早赶过来的袭人忙的满头都是汗,埋怨道:“少爷,少奶奶,您二位可真是……今儿都要启程,东西还没收拾完,居然还在这儿聊着。”
小七抿嘴笑着指指晴雯,“都怪她。”
晴雯跺着脚瞪眼,“小姐!说着话可真是没良心了!”
小七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