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腹心事的钱渊回到随园,看到刚回来的徐渭正在和孙鑨围着两个大盆,这是在制冰呢,如今六月天了,气候渐渐热了起来。
为这事,小七很是嘲笑了丈夫几次,身为穿越者,知道硝石制冰法,居然还没土着会制冰!
呃,小七完全忘了自己也是穿越者,结果被钱渊反驳得……捂着胸口直呼痛,最后钱渊被叔母陆氏狠狠训了顿才罢休。
得,人家现在是大熊猫,国宝啊,惹不起惹不起。
“展才回来了。”孙鑨笑道:“眼看没几日就夏日炎炎,碎冰掺果汁,最是美味解暑。”
“哪里是回来了,他今日又没去点卯。”徐渭偏头看了眼,敏锐的发现钱渊眉头不展,“出事了?”
“小事而已。”钱渊并不打算将自己的猜测告诉徐渭。
嘉靖帝实在太不好侍候了,心思深,疑心病又重……基本是晚期了,无药可治,再加上两个月前钱渊刚入京那次受到的惊吓,钱渊和徐渭约定,无关大局的事不再通气。
呃,这种消息闭塞基本是单方向的……徐渭会将很多事通知钱渊,反过来就不一定了。
毕竟只是徐渭一个人常侍帝侧,这样的好处很明显,使得徐渭对某些信息显得特别敏感……比如前段时间嘉靖帝随口问起浙江巡按是否应该罢设,徐渭一时难以作答,这显示出徐渭和钱渊并没有就这个问题仔细商议过。
关于林烃和小妹可能定亲的信息,钱渊没有告诉任何人……就连叔父叔母都不知情。
孙鑨仔细看了眼钱渊,点头道:“不仅没去点卯,可能都没出门。”
钱渊有些意外,探头看看已经升起寒气的大盆,笑道:“今天出了什么大事?”
“李时言呗。”徐渭啧啧道:“新官上任三把火,这第一把火烧的……华亭要遭殃了!”
孙鑨轻笑问:“科场舞弊案,贡院曾走水,展才可记得?”
李默起复就是来找徐阶麻烦的,现在是全京城都知道的事实了,官员当年李默败北实则是徐阶背后一刀的传闻已是的沸沸扬扬。
徐阶心里也是哔了狗,在书房里痛骂两人,一个是李默的学生,锦衣卫指挥使陆炳,另一个是已下黄泉的严世蕃。
严世蕃这厮太废物了,人都下狱了……当年你能弄死杨继盛,居然弄不死李默?!
陆炳也太猖狂了,李默都下狱论罪了,居然还死死护着!
现在好了,李默杀了个回马枪……血淋淋的回马枪!
李默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并没有直接烧到徐阶头上,他找了个别人无法指责的借口……贡院走水。
虽然全国各地各级的科考礼部都插不上手,县试、院试、府试、乡试都是由县令、知府、学政来主持,其中学政往往是当地的按察佥事、按察副使兼任,甚至南直隶的主考官还会以南京都察院为主体。
但会试一直是礼部的地盘,同考官会从翰林院抽调,但主考官除非是陛下钦点阁臣,不然必然是礼部尚书出任,下面的各级官员、小吏都是礼部的人。
所以,李默将目标放在贡院,谁都挑不出毛病来。
一方面请调工部、户部,出银、粮、工匠修建贡院,拆毁木制考棚,换成砖瓦考棚,另一方面,李默下令细查三月贡院走水一事。
很快,徐阶的门生邹应龙浮出了水面。
当日,贡院走水,原以为考卷全都被焚毁,但邹应龙提前将第一场考卷另藏贡院角落处,最终就是因为这些考卷,科场舞弊案确凿无疑,吴鹏被斥罢,董份闲住,严世蕃被驱逐出京。
李默尖锐的提出一个其实很多人都想过的问题,贡院走水,你邹应龙难道未卜先知?
你邹应龙是都察院御史,与科考无关,为何会出现在贡院?
难不成你邹应龙知道那天会有一场大火?
尖锐的问题让邹应龙无法回答,更是矛头直指徐阶本人。
“三年之后,李时言已然不是当年那个犟子了。”徐渭冷笑道:“只拎出了个邹应龙……这厮也够倒霉的!”
两个月前那场大斗殴,邹应龙是受伤最重的,养了好长时间的伤,也就最近才露面,结果被这一棍敲的有点晕。
看钱渊没反应过来,孙鑨解释道:“当日,时任礼部尚书的筠泉公提到过,是同考官张叔大提示,防水灾、走水意外,当另择地储考卷。”
放到三年前,李默绝对会将张居正也带上,更别说这厮是徐阶的女婿……但如今,李默选择了无视,毕竟张居正入了裕王府。
“明刀明枪到这地步了?”钱渊咂舌道:“严分宜这也能忍?!”
当时的严嵩还真的能忍,还琢磨着借这件事脱身呢,结果,的确成功了,严世蕃被赶回老家守孝,然后就被徐阶指使死士行刺……这件事钱渊没有告诉任何人。
孙鑨转头问:“文长兄,今日陛下如何说?”
放衙前,很多官员都知道,李默入西苑觐见。
“陛下……”徐渭咧咧嘴,“赏李时言一柄玉如意,另下令……李时言轮值直庐。”
“轮值直庐?”
“这么快!”
沉默半响后,徐渭冷笑道:“当年事再现,看今日的徐华亭还能有何计!”
嘉靖三十四年,徐阶隐忍,严嵩权倾朝野,嘉靖帝欲以吏部尚书李默制衡朝堂,赐御书褒以“忠好”二字,特许骑马出入宫门,进太子少保,加翰林院学士。
加翰林学士……这是最让徐阶无法忍受的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