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0年,8月13日,扬州。
“轰……轰!”
瓜洲渡西北方远处,不断传来低沉的响声,岸上的人似乎都习以为常,只当是哪里打雷了。而冬至号上的魏万程和李涛惊惧地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脸上看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这是……炮声?!”李涛不可思议地指着北方问道。
如今天色已晚,从这个角度看去,自然看不到北方有什么奇怪的。但声音能从看不见的地方传过来,不更说明是炮声了吗?
魏万程双手颤抖地抓着船舷,明明是秋季却冒出了满头大汗,声音也颤了起来:“真是炮声……这种地方,怎么会……难道李庭芝还真能看一眼就仿造出火炮来?”
“什么?”李涛惊讶地看着他,慢慢回想起两年前王广金和魏万程的一份报告来。那时他们在海州侦察,偶然救出了李庭芝,还让他上了船,看到了船上的火炮。当时王广金指出有泄密的可能,股东们紧张了一会儿,但是几个月都没发现什么动静,后来就没人拿这件事当回事了。“你是说……是因为当时李庭芝看到了我们的火炮,所以现在仿制成功了?”
其实,近距离看过东海火炮的外人还不少,不过大都没什么威胁:一是冲到炮阵跟前的敌军,但这些人多半已经死了,二是上过东海船只的市舶司官员和外来水手之类的,但这些人只看见了这个铁疙瘩,没见过它的威力,不会把它跟武器联系在一起。真正见识过火炮威力,又观察过火炮的细节,还是跟扬州有关系的人……不就是李庭芝了嘛!
说实话,火炮造得好不好是个技术问题,但能不能造出来只是个思路问题,如果真的有心仿造的话,那看个外型也能仿制出个三两分了。
魏万程现在出了一头冷汗,当初他也没当回事,但现在如果这事为真,那么可想而知全体大会上会掀起多大的波澜,说不定还得把他抓回去批斗游街不可……
他下意识地摆手道:“还……还不一定就是这样呢,宋,宋军本来不就有些火药武器?说不定是人家自主研发了什么东西呢?”
李涛叹了口气,又看看了自己船上的火炮,都好好用帆布盖着,一门也没少。水手们也对这炮声颇为惊奇,支着脖子向北方张望着。
“算了,我们再瞎想,也不能把那些东西给想没了。先过了今晚,明天去城里,问问李庭芝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瓜洲渡离扬州城还有段距离,既然已近傍晚,他们也就不好立即卸货,省得夜里出了什么问题说不清,只派了几个宁海军的人去扬州城里通知李庭芝,然后又在船上辗转反侧过了一晚。
等到第二天,他们正准备收拾一番去城中拜见李庭芝,却见他带着随从亲自迎出来了。这可令他们有些不知所措了,连忙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省得被有心人看见了去朝廷参一个“骄纵”。
李庭芝现在主管两淮安抚制置司公事,基本可以说是长江以北的最高文职了,顺便还知扬州,附近密密麻麻几十个番号都归他节制,在江淮一带可以说是权势滔天,也就淮安的夏贵能和他比一比。“东海国”节度的那个东海军,军治还是在海州东海县呢,理论上也属于两淮防区,归属李庭芝节制。
不过他今年在临安呆了不少时间,也去过两次重阳楼,现在对魏万程颇为熟络,没摆什么上官的架子,一见面按一套礼数行完,就招呼道:“魏使,别来无恙!这位是?”
魏万程赶紧给他把李涛介绍一下,李涛也装模作样执起了下官礼,几人客气了一会儿,便指挥瓜洲渡的苦力开始从船上往下卸货。
“好,好,劲弩银甲,果然是上等利器,而且都一般尺寸,实在难得。早就听闻东海名匠擅长百工,果然名不虚传,那边军器监出产的就差些了。”卸货的时候,李庭芝随意打开几个箱子检验军械,然后对东海产品的一致性赞不绝口。
东海弩装配和使用起来并不复杂,李涛简单给他演示一遍,他便很快上手了,熟练地上弦试射了几发,连连点头。又取出一些胸甲,让他带来的亲兵装备上,迎着阳光站成一排,看上去甚是精锐,再一人发一把弩持在胸前,就更有气势了。
李庭芝对此很是满意,转过来的魏万程说道:“魏使,确实是好东西!下批什么时候能到?”
魏万程心里一盘算,说道:“还得一个月吧。”
这批货的尾款还没结呢,您这么急干嘛。
李庭芝眉头一皱,说道:“赶不上了啊……也罢,魏使,这次有劳了。”
赶不上什么?魏万程还没来得及细想,看他没提钱的意思,有点急了,立刻提醒道:“制置,您看,我们这批货的尾款?”
南宋吸取了北宋的教训,对前线将领下放了很多自主权,允许他们就地把财赋用于军事,上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相应的,朝廷也扔掉了一些义务,比如这批货,既然是李庭芝收益,那么尾款也得他来出。
李庭芝哈哈一笑,说道:“少不了你们的。我在扬州城中备了酒宴,先为各位接风洗尘,待各位离去之时,我给你们批些盐引,你们回去的时候,去海门县领上一千五百石盐,回临安可是能卖三万余贯,除了支付你们的货款,还有五千贯的盈余呢!”
魏万程吓了一跳,用盐支付?他还真想得出来。
在朝廷的控制之下,临安的食盐零售价高达200文一斤,批发价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