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弓手们离东海军阵在百米开外,还未开始射箭,看见那两个铁管子,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但联想到之前的遭遇,下意识觉得厉害,顿时紧张起来,有的拉弓搭箭,有的停住不知所措。
“轰!”炮手按下木架上的一个手柄,连杆将一根燃烧的火绳塞入火门,火炮轰然发出巨响,两个小铁球慢慢出膛,以人眼可见的速度飞向弓手们。右边炮组的韩松皱了皱眉头,显然是对这种初速很不满意。
但是对于受攻击的弓手们,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
看见大量硝烟一下子冒出来,又近距离听到如雷般的巨响,是人就知道大事不好,队伍立刻混乱起来。已经开弓的匆忙松手,箭矢无力地落在十几米外;还未开弓的下意识脚步后退,混乱中甚至有绊倒的。
此次射击比之前偷袭时还要近,威力也要强上不少,左边的炮弹击穿两人,还有余力击中第三人的腿;右边的运气差一点,擦过一人,击中了另一人。被击穿的两人当场血肉飞溅一命呜呼,而其余受伤的三人也谈不上幸运,生不如死地哀嚎起来。
鬼哭似的哀嚎更加剧了场面的混乱。这些弓手本是经验丰富的老卒,但老卒并不意味着无畏,相反更懂得惜身保命,这时见机不对立刻向后撤退,而一退就更乱了,撤退变成了溃退。
其实这种程度的杀伤并不算过分,真正击溃他们的是对未知事物的恐惧。
随后炮组立刻重新装填,对面的队伍见老卒们仓皇撤回,也骚动起来。
即墨营那些普通长矛兵大都是新兵,刚出征时士气还不错,但路上被骚扰了两次收到了惊吓,到了这边被两边包夹又人心惶惶,现在老卒们还没出手就被打了回来,士气几乎降低到了底点。要是东海人再干脆点立刻逼上去,说不定直接就溃散了。
不过还没等高正他们行动,一个文官样的男人从一辆马车上跳下来,对着即墨军阵大吼起来,似乎是在鼓动士气。
……
“兄弟们,不用怕!”毕庆春红着眼大喊道。
“我已经看穿对面那东海妖人的妖法了,无非是用妖器发射铁球罢了!”
“如此妖器,贴着脸打,也不过伤个三四人罢了!”
“老爷我,当年在南边跟宋狗对阵的时候,对面那八牛弩,那才叫声势惊人!一弩箭飞来,少说也要带走十几个兄弟!”
“将来你们也是要去跟宋狗拼命的,这要都是怕了,到了南边只有送死的份!”
“刀剑无情,战场哪有不死人的?越怕死,死得越快!”
“现在拼一把,对面不过几十个人,一鼓作气冲过去,就算那妖器再发,能带走几个?”
“只要冲过去了,那东夷贼匪不过土鸡瓦狗耳!”
“他们抢来的金银珠宝,他们的女人,就全是你们的了!”
“兄弟们卖命打仗,搏的不就是一场富贵?现在富贵就在眼前了!”
“万胜!”
毕庆春发表了一番激情澎湃的演讲,长矛兵的士气立刻被调动起来,红着眼高喊:“万胜!”
随后不用多说,秦统领立刻指挥列阵,二百士卒士气如虹,持矛向西推进,阵列都比平时整齐了许多,真是走出了气势,对面的东夷军阵似乎都有些动摇了。
士卒们信心更足,加速向前,眼看着只有三十步了,前排纷纷将矛放平,准备冲锋,这时那两个铁管子又搬了出来。
前排士卒们此时已完全不怕了,反而情绪更加高涨,纷纷高呼起来。
“万胜!万胜!”
士卒们迎着夕阳冲锋了起来。
他们的人数更多,不但能与东海军正面相对,还能从两翼展开包夹过去。只要接战,那点人岂不是一触即溃?
仿佛是为了迎合他们的呼喊,对面又一次按下手柄,铁管子发出巨响。
毕庆春轻蔑一笑,准备看着兄弟们承受少量伤亡后冲入敌阵,展开屠杀。
然而!
巨响过后,发出的不是两个小铁球,而是无数个细小的铅珠!
它们正对着侧翼的两团官军扑来,前排士卒立刻扑倒了一大片,当场牺牲的并不多,大部分都是被铅珠击伤,带走一大片血肉,倒在地上痛苦地哀嚎着。
后排士卒猝不及防,纷纷被前排倒下的兄弟绊倒。
再后排的士卒像是被瞬间泼了一头冷水,脚步放慢下来,惊恐地看着同伴,犹豫是否该继续冲锋。
中央的士卒虽然被溅射到的不多,但见了两翼的战友这副惨状,哪里还敢冒进?也跟着停了下来。
他们本就是新兵,哪里见过真正的厮杀是什么样子?就这短短的一瞬间,先是雷公般的巨大炮响,又是满地连天的痛苦哀嚎,一下子把他们刚刚被催起的热血给泼凉了。而一旦失去了组织度与勇气,即使人再多也没有战斗力了。
就在他们愣住的这段时间里,东海军两侧的人在那两根可怕的铁管子旁边飞快地动作着,让他们心脏砰砰直跳。其实这时两军的距离已经不远了,如果这些官军跑快点,完全可以冲上去把东海军的炮组给冲散掉。然而这时他们已经被恐惧占据了头脑,丝毫不敢离开身边的战友去做这种危险的举动。
而就在这段宝贵时间里,炮兵们又堵上了耳朵,然后紧接着又是“轰”“轰”两声巨响和数不清的铅子飞了过来,然后又是一次血肉飞溅的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