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听着真有些玄幻啊,不是只有春秋战国或者封建割据的欧洲才会发生这种事吗?换了中央集权强大的明清时期或者毫无秩序的藩镇乱战时期,要是有商人敢这么做,早就被当权者当肥猪给宰了……但是在这蒙古人的统治之下,偏偏就发生了!
实际上,蒙古人治下这事还真不少,他们不断的征服行动要耗费大量的物资,而他们派驻各征服区的封建领主却往往没有足够的治理能力,无法向上提供足额的税收,只能找商人借高利贷。这便是著名的“羊羔钱”,因为利息极高,一年即可翻番甚至更多,就像羊羔下崽一样快而得名,不少领主甚至有因利滚利滚得太多而破产的……
当然,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也不是说真是因为蒙古人有什么保护商业或者尊重私有财产的精神。一开始他们也是说抢就抢说赖账就赖账的,但是后来发现,你抢,他们会跑,你赖账,下次他们就不会借给你,于是就只能这样了。除非你能把商人全变成依赖于官僚体系的官商,才能有随时杀肥猪的能力。
张弘范听到这么大的债务数额,也有些吃惊,说道:“那怎么办?粮草又不能不征……”
史天泽叹了口气,说道:“如今北清河被东夷截断了,东平的粮草是不能不征的,不然大军坚持不了几日,最多让权儿和你兄长在河南多征一点,帮他担待一些。至于严家那笔债务,也不能放着不管,我还是给陛下报一下,减免东平未来几年的钱粮,让严万户用省下来的钱去还债吧,也算是给他点甜头,不然……”
他的弦外之音没说出来。史天泽自己都收到了好几封李璮的劝降信,他不信严忠范就没收到过。严家历史上就是著名的墙头草,若是把他家逼急了,既让他们出兵出粮又没好处可拿,那万一叛变到宋朝那边去怎么办?
说到这粮草的事,他就一阵头疼,最近这些日子,他收到的坏消息是接连不断。
上个月,河北诸地闹完蝗灾,又遭了雨雹和霜害,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今年的收成至少得减半不可。他老家就是真定(石家庄),于公于私都因此损失惨重。然后到了月底,东海军突然打进了北清河,河北的粮食更是半点也运不来了——好嘛,这下他倒也不用担心老家的问题了。
济南这边已经很紧张了,可他又不光这一张嘴要供应。按脱大王久攻徐州不下,接连向他这边催促粮草供应,让他更加捉襟见肘。
这几天,东平、滨棣等地方又出现了旱灾,下一季粮食肯定又要减产。不过他也顾不了那么远了,这旱灾某种程度上反而是件好事,周边几条河的水位都有不同程度的下降,限制了东海舰船的活动范围,使得他们无法深入梁山泊和泺水这等紧要之地,不然连现在的粮路也保证不了。
说起来,李璮相比历史上提前行动了两个月,影响是非常大的。虽说最终仍然是被围困济南,但他成功将时日拖延到了夏收之后,如此一来,各地的麦子便有时间收割入城,既增加了己方的储备,又减少了蒙军能征收的数量,一增一减差距可就大了。蒙军将济南周边存粮劫掠并消耗一空之后,就只能依赖于外部运输的粮草了,而这就成了他们的软肋。
但史天泽也不好跟张弘范说太多粮草短缺的事,以免传出去乱了军心,而外面一时又清点不完,就和他随意聊了些杂事。正当他们聊到东海人的地理知识的时候,帐外却突然传来了急报,一名传骑急匆匆地行了礼,便将一份书信放到了史天泽的书案上。
见此场景,张弘范知趣地起身告辞。
“贤侄且在外稍待。”史天泽口上随意应了一下,手上核对了印鉴之后紧接着就把密信拆了开来,然后失声叫了出来:“奉符陷落了?!”
张弘范刚要走出帐门,听到这句话之后忍不住回头叫了起来:“奉符陷落了?!”
奉符是泰安州的州治所在,位于泰山脚下,在和平时期是个旅游胜地。不过他们两人之所以这么惊讶,却不是因为泰山的经济价值或政治地位,而是因为奉符县紧邻着东平-济南之间的运输通路,若是被敌军夺取了,那么这条生命线就随时有可能被掐断了!
确实是生命线没错。现在往济南运粮的主要渠道就两条,一条是沿北清河送到长清县,再转陆路送去济南,但这条水路受东海军战舰威胁,朝不保夕;另一条是从东平出发,向东北走康王河水路到达辛镇寨(后世肥城县),再走陆路穿越山脉送往济南,若是这里再被切断,那济南城外的蒙军可真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信中对于奉符是如何陷落的语焉不详,史天泽又对传骑问了两句,还是没得到太多的信息,不由得心生疑虑起来。
奉符的重要蒙军早就知道,所以他指令严忠范在城里驻扎了不少军队加强城防。前阵子东海军也试图攻过那里,但是无功而返,只能在城外劫掠……既然如此,那么宋军到底来了多少人,才能把这处守备充分的重镇攻陷?
“速速传令给严东平,让他立刻出兵收复……”史天泽正要写下军令,突然一犹豫,奉符没什么消息就突然陷落了,这事不会有什么内情吧?严忠范还可靠吗?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站起身来,走到地图上比划了一下,思考了片刻,就下了壮士断腕的决心:“按脱在徐州积日无功,徒费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