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条政村捻着这些尚有余温的白银,努力平复着激动的心情:“这么简单就能炼出银来,这哪里是炼,根本就是捡啊可恶,伊东家这是送了多少白银出去”
身为执权,他对白银贸易的脉络了解得比武藤资赖更清楚些,因为之前他就打算把石见国的守护从伊东家换成自己人,知道伊东家早就开始卖银矿了。但是之前银矿贸易利润率不显,他也只是当作跟渔业农业一般的产业,现在才知道,这是一个巨大的财源啊
他身边的潘阜见他这表情,知道事情有指望了,于是趁机拱火道:“此事倒也不能怪贵国人,毕竟不知者无罪。真正可恶的,是那些明知炼银之法却绝口不提,反倒趁机欺瞒尔等的东海人啊”
北条政村深深吸了口气,看了看这位来自外国的使节。本来,幕府对外国势力奉行的是“不接触”政策,你民间来经商我不管,但官方想跟我交流一概敬而远之。这次,为了获取炼银法,这个惯例终于被打破了,此事的影响不知有多深远。
虽然获得了炼银法,但政村仍不太甘心,对潘阜道:“贵国教导我国炼银法,我方感激不尽。不过,我方可以用炼出的白银答谢贵国,至于结盟对付东海与大宋之事,还是需要慎重”
“哈哈哈”
没想到,潘阜听了竟无礼地大笑了出来,然后摇头道:“事到如今,难不成执权大人以为贵国还能与我朝脱得开关系吗我等使节途径平安京来到镰仓之事,并非秘辛,早晚会传出去。贵国已经多少年没有外使来访了,要是入了外人之耳,他们会怎么想难道不会猜忌你我联手然后加以提防吗更别说炼银之法关系重大,除非执权忍住不用,任凭银矿外流,否则只要一动,外面那些东海人早晚得知。难道你不怕他们反而过来兴师问罪吗”
说完,他面色严肃地看着北条政村:“事到如今,贵国只有与我国联手,携手共对东海国一途了”
北条政村听了,心中大惊,难怪当初时赖大人坚决不肯外使来镰仓,原来只要有人来了,那就具有不同的政治意义了
他被将了一军,首先是恼怒,反过来威胁潘阜道:“哼,难道潘使不怕我砍了尔等的脑袋,去向东海人和大宋谢罪吗”
没想到潘阜听了,非但不惧,反倒再次大笑了起来:“我等受皇帝差遣出使贵国,便身系天子颜面。我一人性命事小,天子颜面事大,若我有失,皇帝必兴兵来讨。嗟尔日本,难道胆敢冒犯我朝天威吗还真以为我朝在山东退了一步,便是尔国能冒犯了的吗”
政村听了也是一震,没错啊,大宋和东海国不好得罪,难道蒙古人就是好得罪了的吗
不过很快,潘阜又换上了和善的表情:“当然,就皇帝和我等的本意,是绝不愿意与日本国交恶的,反而想要与贵国交好。执权再考虑一下,既然贵国已经必然跟东海国产生龃龉,那么是把我朝引为外援的好,还是视为外敌的好呢”
政村被他先兵后礼了一通,默然无语,只得挥手道:“且待我等商议过吧。”
他本没打算立刻恢复,还想着尽可能拖上一阵子。但时也,势也,不久后另一个坏消息传来,东海人在佐渡岛占了土地,与上面的被流放者勾勾搭搭,这是想干嘛
一方面是银矿外流,一方面是白银之利;一方面是商品经济对封建庄园的冲击,一方面是幕府根基的御家人们;一方面是幕府重臣如武藤资赖的保守主张,一方面是外国使节的高超技巧。最终,镰仓幕府在月底做出了决定:对博多的宁波公司下了通告,要求他们和背后的东海国停止白银贸易,限制贸易规模,停止从日本雇佣人口,撤出佐渡岛,否则就离开日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