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的力夫们不是像其他港口那般在船和岸之间如蚂蚁一般搬运小批货物,而是在推动着各种巨大的器械成批地运输各种大托盘和大箱子,虽然少了一点市井气息,但却别有一份秩序和力量的美感。此时正有七艘货船在装卸,一次怕不是有几万斤货物在船上和岸上来来回回,看得商人们啧啧称奇。
而简致则对前方的小拖船更有兴趣。他看了一阵子,始终按捺不住好奇心,扒在船头,忍着煤烟味道,朝着前面大声喊道:“这位兄弟,你这船无帆无桨,究竟是怎么动的”
工作人员正在拖船中央察看锅炉压力,听到他的询问,笑了一下,往后回头答道:“并非无桨,只不过用的是螺旋桨,藏于水下,你看不到罢了车船你见过吧把水轮缩小,扭转叶片,横置于船尾水下,便是螺旋桨了。”
虽然他说的和真正原理相距甚远,但多少也有些道理,简致他们凭空想象了一下,即便不理解也有了个大概想法,然后就啧啧称奇起来。至于这“螺旋桨”是如何动起来的,看看也知道是与船尾那台傻大黑粗的铁器械有关系,这大概是东海秘技,还是不要问太多的好。
没过多久,眼看着要到泊位了,前面的小船上突然发出一声轻响,然后就传出了一阵抽气声,船速也陡然放慢。工作人员一个箭步窜到了后面,赶紧拉下一个把手,又开了一个阀门,水汽开始从船上向上喷出来。
“这是什么情况”简致不禁产生了疑问,但也不好问。
工作人员折腾了好一会儿,也没让拖船再动起来,只得取了两杆橹出来,让船上的船工摇着,继续把后面的商船拖进去。靠人力摇橹就要吃力许多了,还好此时离栈桥已经近了,拖船费力划了一会儿,总算把商船拖了过去。岸上早已有力夫等待好了,抛上绳子来三下五除二一拉,便将船拉到了栈桥边,靠到了旁边用作缓冲的竹笼子上。
“菩萨那地上的,难不成是铁条子”停泊好之后,宫文昌看清了东边港区地上的钢轨道,一下子惊叫了起来。
众人闻言也纷纷望去,果然得出了一样的结论港区地上竟有两条钢铁长轨沿着码头铺展出去,刚才隔得远没看清,只当那是普通的板车,现在看清之后,才感觉这不是一般的手笔啊
栈桥上的力夫听到了这些土老帽的惊呼,不禁笑了起来:“我们东海最不缺的就是好铁了,铺个码头算什么,将来还要从黄岛一路铺去中央呢”
宫文昌惊了一下,又抱拳朝他问道:“这位兄弟,你们用铁铺路,可是有什么用处”
力夫充分得到了被尊重的满足感,笑道:“自然有用处。寻常道路,你用车能拉多少货,即便是驷马拉车,一千斤、两千斤也撑死了吧但在铁轨上,就是装上几万斤,我都能牵着走。这一下子可不就不一样了”
众人听了,啧啧称奇,但是宫文昌想了想,又问道:“可是,这位兄弟,原先一万斤货,需要十人来拉;现在有了铁轨,一人就能牵动。那么,剩余九人不就没生计了”
力夫这下子就被噎住了,要是换个场景,说不定他也会同意这个意见,但现在还是下意识地反驳道:“没关系,我们东海国,缺的就是人,不缺活计老子就算没活扛了,去工厂,去种地,去当兵,有的是出路”
宫文昌尴尬地笑了一下,又抱拳说道:“那就祝兄弟前途兴旺了”
这时,刚才拖船上的白衣工作人员也上到了栈桥上,听了他们的对话,忍不住插嘴道:“这位客商,不是我批评你,你这种想法,是典型的落后想法,你不能以停滞的角度看问题若运货量不变,那么就业岗位是少了,但是换个角度看,同样还是那么多人,能运输的货物不就多了不光运输业是如此,农业、工业都是如此,每个人的生产力提升了,整个社会拥有的财富才会变多,每个人能分到的财富也会变多,这才是正道啊”
他嘴里夹杂着各种只有在东海才会出现的新鲜词汇,令宫文昌听得一头雾水,但大致还是弄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一下子对他高看了一眼,作揖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在下宫文昌,字信诚,安庆府人士,可否请教仁兄尊姓大名,师承何人”
白衣男子连忙回礼道:“多礼了,多礼了,在下姓王名铮,原籍东平,”然后直起腰板来,自豪地说道:“毕业于崂山学宫机械系,不才曾受教于孙先生。”
运营黄岛港的黄岛港务公司由于置办了大量机械,因此从工业口和工业院校雇佣了不少专业人才,这王铮就是其中之一。他本职并不是运营拖船,而是在岸上参与机械维护,只是今年引入了高新科技蒸汽拖船,不得不慎重对待,才把他派了上去。
听说他是如雷贯耳的崂山学宫的毕业生,即使是第一次到东海的几名安庆商人也不得不肃然起敬,纷纷奉承了起来。
“好了,好了,”王铮不耐其烦,给他们开了票,连忙转身告辞,“我还有事,就不叨扰各位了。对了,宫兄,你要有兴趣,可以去书店买一本国富论看看,对经济运行说得很清楚。不远,前面镇上应该就有售。好了,我走了,祝各位生意兴隆啊”
众人送走了王铮,这又开始商议起接下来的日程安排。沙正谊笑着取出几个骰子:“各位,咱们把留守顺序安排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