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月前。
1269年,6月18日,骨嵬岛。
骨嵬岛,即后世的库页岛,此时因岛上的骨嵬人而以此名见诸于册。
从日本经鲸海北上可以到达骨嵬岛,但鲸海越往北越狭窄,到了骨嵬岛附近的时候,就只有窄窄一段了。这段狭窄海域的风向比较特殊,由于受西北太平洋逆时针气旋的影响,在南方大部分地区进入了初夏、盛行东南季风的时候,此海仍然是北风占了主导,挡住了外来客人。直到六月下旬、大暑之后,这里才开始出现南风。
而在这南风乍起之时,就有勤劳的渔船乘风北上了。
这支渔船队全体漆成黑色,船壁涂饰着花花绿绿的吉祥纹路,桅杆上挂着“铁牛帮”的旗帜,正在沿着骨嵬岛的海岸线向北行驶。船队中,一艘大号的顺风级用于装鱼,四艘灵巧的类似于放大版闪光级的单桅船从事具体的捕鱼工作,还有一艘双桅快速帆船应急,是典型的现代化渔船队。
现在正是午餐时间,各船上的船员们除了当值的,都捧着木碗在狼吞虎咽着。铁牛帮给普通水手提供的饭食是一种“海鲜饭”,也就是用糙米饭、小鱼小虾、海带、腌菜、发酵鱼酱之类的东西拌在一起做成的饭。说是饭可能不太恰当,因为海上米贵鱼贱,碗里反倒是海货多些。客观来说,虽然这顿饭卖相差了些,但是味道够足,营养搭配实际上还算合理,对这些不久前还是穷苦农民的水手来说算得上是一顿不错的美餐了。
而在顺风级的艉楼上,一个样貌清秀却皮肤黝黑的男子正拿着六分仪,透过深墨色的镜片不断观察着太阳,一边还不断记录着数据。过了一会儿,他珍重地把仪器放回匣子中,抖了抖记录数据的纸条,吹了吹,交给身边的刘二,说道:“刘堂主,数据出来了,约莫北纬48度42分,应该还有二十海里就到了。”
刘二自打当年进了铁牛帮,铁牛帮就一直顺风顺水。日本干涉战争的时候,铁牛帮表现不错,攒了不少积分。事后,他们“兑换”了关东地区鲸海沿岸一个叫本庄的小地方,把铁牛帮的总部搬到了这里,兄弟们各占一个地头,都成了老爷。这些年,他们一边教化本地人,一边从大宋往领地输送移民,一边做生意,一边因地制宜经营一些产业,各司其职,好生兴旺。刘二也从当初的一个小跟班变成书写字,不知道看了什么书,给自己改名“刘平行”了。
他现在在帮里负责“黑水堂”的业务,呃,实际上就是带着一帮手下,在鲸海捕捞鲑鱼——鲑鱼这种美味自从打开了江南市场,就受到了豪富们的热烈追捧,这几年来捕鲑产业规模越来越大,已经成为北日本地区一门相当重要的行当了。
而渔民们为了满足越来越大的需求,不断寻找更丰富的渔场,最终发现了鲑鱼的洄游规律,也就是每年8-9月它们会大量进入北边的混同江(黑龙江与乌苏里江交汇后的部分称混同江),在此时此地捕鲑简直比挖土豆还容易。因此,黑水堂嗅着渔汛,在骨嵬岛上设置了落脚点,准备在捕捞季大干一场。现在离捕捞季虽然还有几十天,但是宜早不宜晚,等到风讯一起,他们便北上待机了。
刘平行接过那张小纸条,读出了上面的数字,高兴地说道:“甚好!李秀才,有劳你了!哈哈,自从有了你这懂得牵星之术的秀才,出海可就安省多了。”
对面这个“李秀才”名叫李立理,台州人,原本家里耕读传家、兼营海贸,他也被家里送去黄岛海事学院学习航海技巧。不过年前接连变故,一来海船连续出事,家中伯父和家兄罹难,二来家中田产遭到了朝廷的公田法打击,于是好好一个大家子突然衰落下来。他也没了出路,只能去庆元府想办法混口饭吃,于是机缘巧合遇到铁牛帮在招人,就上了他们的贼船。
李立理礼貌地说道:“堂主无需多礼,这是在下份内之事,自当尽力。”
其实铁牛帮对他相当不错,不但他本人拿了一份不薄的薪水,帮主赵牛儿听说他家的境遇后,还慷慨地一连聘了他好几个族人来日本,教书育人,甚至给他家在本庄划了一小片土地出来。这对于李家无异于再造之恩了,因此李立理对铁牛帮非常感激,发誓效忠,尽心尽责地办事。
实际上嘛,铁牛帮身为此岸郡下辖的地方领主,是肩负着同化任务的。对此他们相当头疼,一直想着从大宋招些读书人过来教人读书,但无奈人家对你不知根不知底,怎么敢跟你过来?现在撞上一家愿意来日本的,还不得好好抓住啊。
刘二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好了,都是自家兄弟,客气啥呢。喏,二十海里是吧,那么天黑前肯定就到梅乡了。骨嵬岛上不少野味,咱们也能在陆上歇……”
这时,他突然感觉到风向发生了变化,脸色也是一变:“见鬼,怎么突然起北风了?刘吉,刘吉!赶快带人收帆!”
出发得早也有一定的风险,那就是风向很容易变回去。他们现在就不幸遭遇了这种情况,本来海上吹的是和煦的南风,结果老天不知怎么就突然变了脸,一阵猛烈的北风冒了出来,还有天色异变的趋势,一下子令船队偏了航。
水手长刘吉听了堂主的召唤,赶紧放下饭碗跳了出来,招呼水手们动了起来。
“八嘎,帆,下,哈压库!”
刘吉并非铁牛帮的初始成员,而是本庄土生的日本人,因为政治进步、主动向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