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疑惑立刻得到了解答,对面江岸一处土堆后冒出了硝烟,稍后又传来了巨大的炮声——“轰!”
然后才是一枚炮弹划着高抛物线慢悠悠地跨过江面落过来,一直跃过城头,狠狠落在了城内,砸出了一片尘土。
原来,昨夜元军趁着夜色,把回回炮转移到了江岸上并修好工事隐藏了起来,现在就对着襄阳城开始炮击了。
吕文焕心里一咯噔,而范天顺已经先他一步下了命令:“你们就这么干看着?快,开炮,反击!”
城头的军官们略一犹豫,但还是遵命行事了。很快,襄阳北城的火炮就忙碌地装填瞄准,对着一天前还是自己地盘的对岸轰击了起来。
汉水宽约一里,在过去是个难以跨越的障碍,而在现在的火器时代却只是个寻常的炮击距离而已。宋军的“大将军”们不太费力就把炮弹送了过去。
但是,滑膛炮在这个距离上的散布极大,几乎不可能正中目标。而且即使打中了,也不过是打在土堆上而已,对后面的回回炮丝毫构不成什么威胁。刚打的这一轮炮,也就是壮壮胆用。
相反,曲射的回回炮躲在工事后面,可以肆无忌惮地开炮。虽然它们的准头比宋军的直射炮还要差得多,但目标却大多了——只要落进襄阳城里,炸哪不是炸啊?
眼看着,宋军又落入了单方面挨打的窘境。
突然,一枚对面打来的炮弹不偏不倚落在了城门前,砸进了泥土地里,然后发出一声震撼人心的爆响,无数土石被爆炸了出来,一直溅到了吕文焕等人的头脸上,甚至脚下也能感觉到微微的震颤。
城上诸人脸色唰的一下白了。范天顺立刻对吕文焕劝道:“安抚,城上危险,请您回府中坐镇!”
吕文焕也心脏狂跳,他看过昨日樊城溃兵带回来的战报,知道对面的巨大震天雷不好惹,现在亲身见证了果然不凡。他没有逞强,这便从善如流,转身欲走。
不过就在这个关头,对面却停止了炮击,还在城头上摇起了白旗。这当然不是投降的意思,而是表明有谈判的意图,因此吕文焕又停住了脚步。
很快,有一艘小船打着白旗驶到了南岸,又有一员文官下到了岸上,对着围住他的一众宋军喊道:“在下宋衜,携蔡国公书信而来,求见襄阳吕安抚!”
吕文焕听在耳里,当即走到城垛前,对他喝道:“我就是吕文焕,蔡国公要你带什么信来?”
宋衜把信交给城下宋军,让他们给吊上城头去,又对吕文焕俯身行礼道:“见过吕安抚。”然后他又抬头对周围宋军环视了一圈,带着笑意说道:“安抚、众位宋军兄弟,刚才我军回回炮的威势你们也看见了,这还只是小试牛刀而已,不过只用了四分之一的炮,随意打上了几发罢了。若是百炮齐发,震天雷铺天盖地而来,那将是如何一番景象?樊城便是如此被我拿下的,襄阳虽大,可能顶得住?”
听他这么一说,旁人顿时变色,一名宋将不忿呵斥了起来:“尔是来羞辱我等的吗?做梦!不过就是几头破炸弹而已,能吓到谁啊?有本事就真刀真枪来墙头啃吧!”
宋衜呵呵一笑,对他一拱手道:“兄台误会了,我绝无看不起诸位之意。恰恰相反,国公和我等正是敬佩诸位都是响当当的铁汉子,才不愿意诸位就这么白送了性命,故来说和。昨日,我也是眼睁睁看着牛统制赴死了,对他的气节格外钦佩,还有……”
他又一连讲了几个宋军好汉的事例,语气诚恳而真挚,让气氛缓和了下来,却又隐隐有些悲凉。
不过,很快他就话锋一转,抬头看向城上的吕文焕,提高音调说道:“可是,诸位义勇之士如此忠义敢战,又是为谁而战的呢?为了大宋?为了赵氏?可这大宋又是哪个大宋,这赵氏又是哪个赵氏?你们在这里浴血奋战,他们有过问过你们吗?有为你们送来补给吗?有派兵来支援你们吗?恐怕都没有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