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甸军是个红脸汉子,不愿意欠别人一丝一毫的人情债。
可命运又总是在捉弄他,让他一次一次地,不断地亏欠别人。
没有乔海军跟警察胡说八道,把所有事情都揽下来,给警察弄清楚真相制造那么多麻烦,他跑不了。
乔海军死了,他应该替他当儿子,照顾他的老娘。就算不能在海城露面,匿名给他老娘寄些钱,总是可以的。
可是,堂堂七尺汉子,在外面混的,连自己和妹妹都养不活,又哪有余钱照顾乔海军的老娘?
石磊出来,到处找他,想跟他一起混。他不敢联系石磊,不是怕暴露行踪,也不是怕兄弟拖累他,是他没那个本事,带着石磊混饭吃。
如果,他当初找着石磊,把他从海城带出来,石磊就不会死。
妹妹就更惨。学习在年级里都拔尖,就是因为他,被迫放弃学业,跟着他混社会。
如果没有他,妹妹会像所有学习好的孩子一样,考上重点高中,重点大学,有一个幸福美满的未来。
还有爸妈,如果没有他,他们不会走那么早。
如今,又欠下高崎这么大一笔债。
他自持本事了得,砸了聚香坊然后脱身,十拿九稳。没想到,强中更有强中手,人家高崎那才是真正的搏击术,他这种打架当中练出来的经验,根本不可能是人家的对手。
过去苟且偷生,是为了妹妹。现在,把妹妹交给高崎,他放心。
没了牵挂,他就不想欠高崎这个人情债,替他除了最大的对手,也算是报答高崎了。
他想不到,高崎年纪轻轻,还不到三十岁,却深藏不露,对他的想法洞若观火。
“你干完了怎么办?”高崎问他,“等着警察抓你,枪毙你?”
罗甸军淡淡一笑说:“那就看运气了。他们抓不到我,我就多活几年。抓到我,算我运气不好。”
高崎接着就问他:“你想过没有,你没了,小嫚心里会不会难过,你让她怎么办?”
罗甸军脸色黯淡下来,过一会儿说:“难过是暂时的。我相信你,没有我在你也不会亏待小嫚,会拿她当亲妹妹待的,这我就放心了。”
高崎就摇摇头说:“罗哥,你错了。你的位置,在小嫚心里,谁都代替不了。失去你,她会难过一辈子的!”
罗甸军就低着头,坐在那里不说话了。
过一会儿,给他一个思考的时间之后,高崎才又说:“罗哥,时代变了,过去那些打打杀杀的办法,不行了。司老大之所以守着盛世大舞台起不来,还跑出来想歪门邪道和我争海鲜市场,不是他没有机会,是他的脑袋,还停留在打打杀杀那个地步,根本没什么长进。
如今是经济时代,法治社会,咱们这些人,要转变思想。相比起其他人来,咱们这些人,更有发展起来的优势,因为咱们讲义气,胆子大,敢干,能吃苦。
可是,敢干不是蛮干,得学习,得利用这个时代赋予的优势条件。”
说到这里的时候,罗甸军就有点糊涂了,疑惑地望着高崎,不知他到底想说什么?
高崎就看着他笑笑说:“你困不困?要是不困,咱哥俩就喝着酽茶,聊一晚上,怎么样?”
罗甸军说:“不困。说实话高崎,自从和你说话,我就觉得你这个人和道上其他的朋友不一样。你讲义气,功夫好,这个是道上的性子。可你也没有我们这些人身上的,怎么说呢,那种匪气吧?感觉你又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商人。”
高崎就又笑,然后感慨说:“这就对了,说明我已经变了。以后的江湖,没有表面上的打打杀杀,有的是商场上的博弈。只要咱们把道上那些智慧都转换成商场上的计谋,咱们就会是成功的商人。
你在外面做这些年生意,老是不成功,有个通缉犯的名声,碍手碍脚不假,可这不是主要原因。主要原因,还是你没把道上那些智慧和手法,转化成做生意的计谋。
有时候吧,道理到了一定境界,都是相通的。条条大路通罗马,这话是有哲理在里面的。”
罗甸军皱着眉头听他说。
高崎的话里,好像有许多他过去思考过,却没有想明白的东西。似乎好多东西,都隔着一层窗户纸,模模糊糊的,他似懂非懂。而高崎的话,似乎是正要捅破那层窗户纸,让他眼前明亮起来,看到一条他本该早就该看到的,更加明亮的大道。
就听高崎继续说:“你比如说吧,过去咱们在道上成名立腕儿,唐城司老大,海城乔海军,为什么要立这个腕儿?就是要大家都知道我是老大,我想要的别人不能抢也不敢抢,谋个更大的发展。
那咱们现在做生意,举个例子,我的蒋师傅水饺,现在两个店了,供不应求。为什么?我把这个招牌立起来了,不是别家的水饺就一定不如蒋师傅水饺。有的店家专门跑我这里来偷师学艺,做的并不差,可是就没有我卖的好,我也从来对蒋师傅水饺的配方不保密,但大家就是吃我的。为什么?腕儿!大家吃水饺,是冲着这个腕儿去的。
司老大就不怕死,就果真有传说的那么厉害?不见得。可别人为什么就不敢和他争呢?腕儿!一个道理。这放在现在,就叫品牌效应,从众心理。”
罗甸军不由频频点头,有顿开茅塞的感觉。
“我当初手里有搬迁找回来的一部分钱,还会做不少海城的小吃。刚出来的时候开了个小饭馆儿,如果我打个牌子,就叫海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