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鸿胪尚云峰很恼火,非常恼火。任谁看到原本安排得好好的计划,突然临场变卦,个个推脱,脚底抹油,都会跟这位大鸿胪一样心情。
然而,哪怕他是位列九卿、手握权柄的朝廷重臣,他也没法冲谁发火,最终只能把这团火生生吞回肚子里,烧心灼肺。
因为带头变卦的,是七殿下!
邱云飞与伍名扬出战的惨烈结果,吓坏了后面三位接力人选,不约而同拒绝出战——开玩笑,跟那两个动辄残人肢体的人形凶兽打,败是惨死,胜是惨胜,别说接下来没法参加天骄国战,搞不好重伤后实力大跌,进而影响整个家族实力,哪个家族愿意干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这年头,可没有哪个权贵有舍小家为大家的觉悟。
现在突勒人就好比一堆粗瓦罐,而姚长平等人就是一只只精瓷器,只要磕了碰了,不管结果如何,都是吃亏。说白了不是不能赢,而是不划算,太不划算。
面对尚云峰的诘问,东河天骄战团的管中坚回答最具代表性:“我可赢他,但难保自身周全,接下来的国战恐怕无法参加……”
这话意思再明显不过,就算他愿意,他背后的家族,东河第一武道世家天云山庄也绝不会同意。
由于带头拒绝的是七殿下,而舞阳君对此事保持缄默,结果任是尚云峰气得脸色发青,也没法找管中坚与丰双溪的麻烦。
还好,原本不在计划内的程飞龙意外挺身应战,总算没让尚云峰这位主持两国武道“交流”的大鸿胪太丢脸。现在已顾不得当初舞阳君姚淼不让突勒人在晟京嚣张的要求了,能有人顶上就行,输赢嘛,管不了这许多了。
穆克勒有对手了,可还有一个哈土土……万幸,天不绝人,出现了一匹黑马。
尚云峰手头的资料显示这个叫“骆子风”黑马只是新晋武士,但当日观战后,前大宗正姚无名认出此子,言之凿凿此子至少高段或圆满。至于此子为何隐藏实力,这是密子营的事,尚云峰不关心,他只关心一点——如果此子出手,能不能赢哈土土?
唯一与这匹黑马交过手的南宫长缨应召入见后,断然给出答案:“一定能!”
于是尚云峰火速派人请“骆子风”入见,但使者却两手空空回来,人家闭关调养了。
于是接下的几天这位大鸿胪不得不以各种借口躲避不断求见商议擂台战的突勒人——他实在见不得突勒人眼里那毫不掩饰的讥笑。
若大一个舞阳国,竟然找不到一个应战者,丢份啊!
尚云峰憋着气,一边暗地里寻找替代者,一边让人密切关注云州天骄战团驻地。
功夫没白费,就在擂台决战前夜,传来一个令他振奋的消息——那匹黑马,出关了。
“快请!”尚云峰第一时间遣使召见。
这回很顺利,“骆子风”来了,不过,出现在尚云峰眼前的形象,却令他一时为之愕然。
一口浓密的绕腮胡已经“剃”掉,左脸颊却戴上了一个青铜面具,遮住了半张脸,这是搞啥名堂?
“骆君这是……”尚云峰有点不悦,登门拜访却掩盖面目,怎么说都是失礼。
罗霄淡定施礼:“上卿恕罪,子风也是无奈,这是风之影的后遗症。”
“什么?”尚云峰被这跳跃性的回答弄得有些懵。
“上卿想必也知道,风之影必须在风力强劲之处修炼,风势越强越好,越猛越好。是这样吧?”
“没错。”这是修炼风之影的常识,尚云峰当年好歹也入了门,当然知道。
“狂风如刀,寒风如剑,长期处于这般环境中,久而久之,会造成一侧颜面患上‘风痹’之症。平日无事,一旦过度使用风之影,此症就会复发……”
罗霄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反正这世上只有他一人练成风之影,有什么副作用,还不是任他信口瞎掰?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信了。什么?你不信?自个去试试啊!
尚云峰牙疼似地抽了抽,道:“所以你这张面具……”
罗霄点点头,手指头敲了敲青铜面具,铮铮作响:“是的,朝战时过度使用了风之影,只得以此遮掩,让上卿笑话了。”
罗霄的确是要遮掩,他这次根本就没有易容,而是以本来面目出现,只保留了骆子风标志性的两撇八字须。因为易容术这玩意很难在近距离瞒过高阶武士的灼灼双目,无名老人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不过有青铜面具这么一挡,就不用担心尚云峰认出他来,因为尚云峰根本没见过真正的骆子风。而有两撇胡子加成的罗霄看起来成熟不少,至少不像十七岁的少年。
好吧,尚云峰估且信了,再说现在也不是纠结这种小事的时候。
尚云峰摸了摸胡子,试探道:“想必骆君也听说了突勒人挑战之事吧?”
罗霄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摸着光溜溜的下巴,又来了跳跃性问题:“上卿可知我为何剃须?”
我管你剃不剃须!现在是讨论早起盥洗的时候吗?尚云峰左边眉毛一跳一跳,看上去有些怪异,如果是下人看到就知道主人这是在暴走边缘。
罗霄虽然跟尚云峰不熟,却也知道自己说这个话有点激惹人,赶紧自问自答:“突勒嚣张,重创云州,那会在下已进京。惊悉此事,身为云州战团一员,辱云州如辱我。子风立下誓言,即日蓄须明志,不雪此耻绝不剃须!”
嗯?这下尚云峰听出味来了,眼睛亮起:“这么说,你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