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服装价格和款式的重要性不同。
服装的质量和品牌,在消费者所有考虑的因素中,无疑要排在后面一些。
对普通人来说,这两点已经不是购买服装的决定性因素了。
特别是在这个商品匮乏的年代。
广大人民群众对质量的认知,还只是经穿就是好衣服。
许多人其实相当缺乏分辨做工优劣和原料质地的能力。
平民百姓对品牌的认识,也以金奖银奖、省优部优为主。
尤其出于崇洋媚外的心理,许多年轻人听见洋名儿就觉得顺耳,本能认为出口转内销就一定是好东西。
这就让宁卫民更易利用人性的弱点,大耍花招了。
譬如他每逢不得不亲自出手搞促销的时候。
总是会在价格和款式的优势上,再编造点合情合理的故事。
诸如出口企业因为些许瑕疵惨遭外国人退货。
或是用错了料,做出的东西与外商要求不符什么的……
反正,只要随便拿八国联军之一当个替罪羊。
骂骂老外们对我们出口商品有多苛刻,在商业合同上有多么不近人情。
他就能跟拍花子的似的,忽悠得广大人民群众晕头转向,成功的调动路人们的情绪,引发争先抢购。
所以说,真不是顾客缺心眼,而是商人太狡猾。
卖货对宁卫民来说,完全是件轻而易举的事儿。
在维持资金的稳定性和良性运转上,他完全游刃有余,还真没有遇到过什么克服不了的困难。
与之相比,真正让他发愁头疼的,还得说是财务管理方面的工作。
不为别的,主要就是因为尾货生意所涉及的金额太大了。
现在每批货进出最少都是以万计算的,每个月流水都能上十万,远超宁卫民当初的预计。
而相关工作又太琐碎,太需要专业知识。
譬如辅料加工费的计算,出库入库的署名,现金和支票间转换,还有每一笔账的账期给付,以及回笼货币的存取。
偏偏他还没法雇人,他根本没有一个可以完全信任替他把账的人选。
于是为了不出问题,只能靠自己勉强上阵。
不专业加上精力时间有限,自然苦不堪言,倍感吃力。
更何况干这个赚钱速度也实在太快了点儿。
社会上的人如今还在把“万元户”当成高收入的目标敬仰。
而他光靠服装尾货,已经每天都能给自己挣来一台进口原装大彩电了。
尤其还不同于过去,他已经没有大把的时间去逛琉璃厂和邮市,买字画,憋古董,买邮票,人不知鬼不觉的把财富隐藏起来。
他当下可是生意四面开花,哪儿哪儿都要耗费精力照应。
暂时属于能挣钱来,却没时间花的状况。
所以当如此庞大财富如潮水般汇聚起来时,他自然免不了因为处理这些财富,招惹来一些麻烦。
比如他经常会拿着成千上万的现金去银行存款。
连银行的人都忍不住好奇,他这么一个小年轻哪儿来这么多钱?
自然要对他盘查起来。
但好就好在今非昔比,他也早就不是过去那个没有根脚的无名小卒了。
无论他亮出皮尔·卡顿公司高管的身份,还是拿出跟街道缝纫社合作的关系,对银行都管用。
哪一样都能让他坦然面对银行的盘查轻松过关。
另外,鉴于他还大度的把房借给缝纫社白白使用。
而且在许多方面和街道有着广泛深度合作。
同时无论是和街道李主任,还是管缝纫社的边大妈,私人关系上都近乎得没的说。
他还因此获得了不少免费的财务支持。
缝纫社的财会人员当然清楚宁卫民有多忙。
为了帮他解决一些问题,也为了更好做好缝纫社的工作。
索性因利就便地,替宁卫民承揽下了日常成本核算工作。
像库房出货进货,辅料往来,工人计件工资统计什么的。
因为数据许多都是互通的,人家做账目的时候,就帮他一起做了。
实际上,等于人家是在替他义务劳动。
而他只要果这样的小礼物做答谢,适当笼络下人心就好了。
其余的什么也不用付出。
这对他来说,当然是件莫大的幸福。
在这个前提下,他每天只要在下班后跑一趟缝纫社,花个把小时对对账就可以了。
如此,才能一直把服装尾货生意维稳在一个良性的,微妙的平衡状态中。
但话说回来,自己的事儿自己最清楚。
宁卫民心知这种状况也就是个权宜之计,隐患太大。
既不该,也不能长期这么保持下去,
要知道,交由缝纫社替他代为管理这些账目,就等于让缝纫社自己给自己打分。
是完全突破了合理限度的信任。
且不说时间越长,缝纫社的财务人员就会越了解他的实际经营数据。
很难说会不会因为推测出他的实际利润水平,而心生不满。
更甚之,或许还会透露给街道领导,致使本来默契的合作产生间隙或不快。
退一万步来说,即使这些人以后徇私舞弊。
为照顾人情,在账目里添点花头,做点手脚。
他也是根本不会知道的。
要想黑点他的小钱,再容易不过了。
所以归根结底啊,这就是他最需要解决的最大问题,也是一时没有办法解决的问题。
在这个个体户不受尊重,还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