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小子只要是这家饭庄的管理者,也就等于能够狐假虎威,变相有了金钟罩护体了。
这样的饭庄根本不是一般人能动的!
所以,哪怕他再恨宁卫民,也不能不低声下气的求饶、道歉,来换取无后患的脱身。
甚至连宁卫民以胜利者姿态,在临别时揶揄他的那句“朋友来了有好酒,豺狼来了有猎枪”,他都得唾面自干,含笑吞下。
这就是识时务的必要啊。
反过来顶风而上就是蠢蛋!
因为即使他们想尽办法托人,也不可能有人愿意替他们出头,在风口浪尖上顶雷,根本犯不上。
最好的办法,就是隐忍等机会,以示好来麻痹对方,以智取胜。
只有这样,才容易抓到宁卫民的痛脚,找到破绽。
甚至有可能对其加以笼络,重新和解、役使和利用。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嘛!
这种事儿就像猴皮筋,有紧就有松,得有耐心。
“犯口儿谁都会,吹牛也不用上税,喝点猫尿就想当大爷,你们俩才是扯淡呢。我可告诉你们,那小子已经成气候了!这件事儿咱们认栽得了,谁也不许再回来找场子!”
终于,江浩不耐烦再听吴深和李仲瞎bb了,骤然开口打断。
而且随之还给他们立下了规矩。
“明天,李仲你拿钱把欠的钱给填上,要见着宁卫民,你得客气点,最好道个歉。还有你,吴深,今后别老这么把事儿做绝了,为人得给自己留点余地。这事儿啊,本身咱们也有不是,就算扯平了啊!”
于是,吴深和李仲全都傻眼了。
一个不解的问,“姐夫,你这是什么意思啊?难道真的就这么算了?你老半天没言语,一开口怎么就这么扫兴啊?依我说,反正你也没写欠条,明儿咱干脆来个不认账,就给他十块钱,让他还钥匙。我就不信,他还能找出咱吃了什么菜的证据?”
另一个还多了些怨气不满,“就是,哥们,你干嘛灭自己志气,立别人的威风啊!你刚才去他的办公室到底跟他聊什么了?怎么出来就这么怂了?你怎么还怪上我了?”
哪儿知道,江浩比他们还要光火,头一次冲他们俩吼起来。
“妈的!我才刚坐到副处的位置,我厌恶这种因为屁事儿惹出来的麻烦了!明白吗?闹大了,对我前途肯定没好处!”
“还有,你们谁要小看宁卫民谁傻!我见过所有人,没有一个比他爬得快。这小子会做人,懂外语,又有股子决断的狠劲儿。绝非一般胡同里出来的人可比,前程远大得很!可反过来,谁要跟他对上,就是啃硬茬。”
“所以我不想再给你们俩废话!我再说一次,你们要信我,就听我的。你们要想报复,与我无关。后果你们要兜不住,可别连累我!”
吴深和李仲相对无言,内心的滋味复杂难名啊。
他们谁也没想到,一向稳当恃重的江浩,也有这么冲动和失态的时候。
何况还把这姓宁的看得这么高,完全超乎他们的想象啊。
然而就在他们不知该如何作答之际。
江浩又做出了一个惊人之举。
突然间,他就朝前放步狂奔,嘴里还招呼着,“快跑啊!你们快跟上来呀!”
吴深、李仲登时懵了个得儿,边追边问。
“哎,你跑什么啊?说清楚了行不行?”
“追公共汽车啊,你们没看见远处有个大车的影子吗?还真想靠两条腿走回去?”
“现在不早没车了吗?都过十点了!”
“傻啊你们,夜班车203,车站就在路口那,至少能坐到京城火车站呢……”
“哎哟,那快快!”
“等等,别跑了嘿,你们怎么忘了,咱没钱啦……”
“我去!手腕上没表啊?押给售票员不就行了……”
“哎哟,我怎么就没想到呢,等等,等等我……”
就这样,微明的月光冷寂之下,远处大街黯淡的黑影之中。
三个身影争先恐后的往路口狂奔着,争分夺秒的想与公共汽车会师于站牌下。
但可惜的是,因为他们太急切了,太匆忙了。
他们不知不觉跑在了马路正中,而且脚步慌乱,踢踏作响。
大夜里的,哪怕这个年代的京城照明不足,他们仨也是相当醒目。
如此反倒让几个凑巧经过这里的联防队员们把他们当成了坏人。
于是四辆自行车突然加速从后面包抄,瞬间把他们围住。
四把晃得让人睁不开眼的手电筒,几乎同时照在了他们的身上脸上。
“干嘛的?”
“大晚上的跑什么跑?”
“说呀,你们哪儿的?”
“怎么还在外面逛荡?”
而被一辆自行车从后面撞上的吴深,直接摔了个跟头。
他哪儿吃过这亏?
好不容易爬起来,还没顾得上叫疼,就又眼瞅着一辆203公共汽车从他们眼前驶过去了。
合着刚才这通猛跑白废!
给他气得啊,于是调过身子冲着一个穿着棉大衣的人张嘴就骂,“你妈呀,我就操……”
结果他就又与冰冷的地面亲密地接触了。
因为对方一手电棒儿就抡他脖颈子上了,直接把他撂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