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是因为三轮车比洋车更快捷,更舒适,更省力气。
另外一个,也有日本人有意推行的原因。
因为这东西是日本人在洋车和自行车的基础上改造而来。
小鬼子多坏啊,你看他前脚儿给你来个军事侵略吧,后脚儿就又给你一个经济占领。
抖机灵抖得多是地方!
就是吃相难看得很,永远改不了一股子下作的市侩气。
至于说到当年京城最知名的造车厂。
一个是在东华门大街路南的“懋顺车厂”,另一个就是西交民巷的“起顺车行”。
很可惜的是,虽说是造车厂,但这两家,实质上都是由木匠、铁匠组成的攒车作坊。
并没有什么现金的设备和原料。
除了木料、油漆坐垫、靠垫、车篷子是造车厂自己弄以外。
连打铜活什件的铜,也得向日本洋行去采购。
像内胎、外带、车条、滚珠、轴承、弓子、手铃、脚铃、喇叭等重要零件更是如此。
北平沦陷前,这两家车行是从英国人、德国人那里定购的。
“七七事变”后,他们全得向日本人购买。
所以呀,别看就这么一辆洋车,售价可要一百多大洋,贵的时候小二百。
而造车厂赚的却不过是七块八块的而已,最好的时候也就十块二十的。
这就是当时咱们民族工业水平啊,那真是太寒碜啦。
不过也得说,咱们的人更懂得享受,过去的手艺人活儿也好。
攒出来的洋车和三轮车,经过几度改进,无论舒适度还是外观,都比洋人自己造的要好。
像当时的车厢,里头讲究的是软包带靠垫,而且带仰角,这才能靠着舒服。
箱体得是软木料,外边还得封铁皮。
由车厢周边起,卡三道白铜线,一直到车簸箕为止。
这样的车配上邓禄普的车胎才稳固防震啊。
人坐在里面,即使路况再不好也不会颠得受不了。
另外车厢后还安有铜扶手,备车夫及专门“搡车的”手握之用。
真遇着陡坡,一人蹬一人推,一样能让你舒舒服服上去,安安全全的下来。
最后,还有些附件的添置,对各种天气的考虑简直周到极了。
像车篷的条愣一样要包铜活,而且是带胳臂肘的(即支子)。
上铺水笼布的车篷子,前带大帘一块。
这样可随时收放,以供遮风挡雨。
车左右挡泥板和扶手,也都要包白铜活儿。
还要安车灯各一,可供夜晚照明。
车垫、车靠,讲究的是白布镶红布边,车脚垫得是长方形织花小地毯。
最方便的是,还得有东洋脚铃一个,踩一脚,就能随时招呼车夫停车。
那想想看吧?
这种手工业与工业化结合的产物,是一般人能攒出来的东西嘛。
你就是去永久、凤凰、飞鸽这些自行车厂,把这些大厂的高级工程师都给提搂来。
凑在一块堆儿,他们也照样做不出这样的车子来。
这种拉客的人力三轮车呀,要是讲究美观,讲究舒适,讲究历史的原汁原味。
那还就得找过去造车厂的老人儿才行。
这样的玩意除了当年的人,可没人懂得怎么弄。
可偏巧呢,罗广亮和小陶找到的孙师傅,就是当年“懋顺车厂”的铜匠。
老师傅从十四岁学徒到出师,在“懋顺车厂”干了有小二十年。
而且当年教他手艺的师傅,还是以前安定门“永成”的师傅。
说到这,再额外提上几句。
京城的铜活儿那可是金工艺术里的一个分支,在历史上相当出名。
元明两代,京城的铜匠有两件最露脸的话儿,一个京西卧佛寺的卧佛,一个是明朝的宣德炉。
当然,这两样,开办于清中期的“永成”是没赶上。可“永成”也不孬啊。
这家山西人办的“铜作”,可是专接宫里的活儿。
像近代故宫的铜门狮,颐和园的宝云阁铜亭,都有“永成”的充分参与。
因此孙师傅也算是师从名门。
无论铸制和打制两“功”,还是镶嵌、焊接、镀金、錾凋、花丝、着色、打磨这些技法,他学得都是京城铜作里较高的水准。
到了解放后,因为手艺出色,孙师傅作为从造车厂少数直接被选拔进“金属工艺厂”的匠人。
甚至他本人还有幸参与了京城五十年代的“十大建筑”之一——军事博物馆楼顶军徽的打造。
这可是当年不得了的壮举。
因为别看从地面上看那军徽不大,但如果把那玩意“搬”下来看,那就大得不像话了。
实际上这个军徽加上插座儿的尺寸有八米高,直径是六米。
整个是用四毫米厚的铜板,分段打制成的。
军徽上有许多麦粒和麦芒,得靠铜匠们用铁锤和钢錾一点一点儿敲,然后鎏金,再组装在铁架上。
孙师傅他们总共几十个工匠,就凭着几十双手,把那军徽打造的精细入微,看上去如同浮凋。
这在世界范围都堪称首屈一指的绝技。
想想看,就这水平,孙师傅要再捡起当年造车厂的那点小活儿还算事儿嘛。
这就跟张大勺想要随意做俩小凉菜儿下酒差不多一个意思。
所以说,孙师傅挑头,拉着自己过去车行同事的几个老哥们,一起做出来几辆三轮车可太精致了,太讲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