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垂着头的姜姨娘这才抬起头来,那张下巴尖尖的小脸看着比她实际年龄年轻了好几岁,仿佛二十出头似的,眼波盈盈,柔弱无依。
相比之下,沈氏就显得咄咄逼人。
“夫人,”姜姨娘慈爱地看了看楚千尘,怯怯地说道,“尘姐儿是婢妾怀胎九月生下的,若是,夫人喜爱她,是她的造化。”
她捏着一方霜白色的帕子轻轻地拭着眼泪。
她的这番话中没说楚千尘一个不是,但是言下之意已经很明显了,就差直说楚千尘嫌弃她这亲娘是个没用姨娘,所以想奔着更好的前程去呢!
楚千尘静静地与姜姨娘四目对视,那双漂亮的凤眸比她鬓发上的红宝石珠花还要璀璨,还要明亮。
她只是这么安静优雅地坐在那里,依然令人无法忽视,更无法移开目光。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她早就跟从前那个柔顺的楚千尘不同了,现在的她仿佛天生就有种笔墨难描的尊贵气度,风采逼人。
姜姨娘几乎无法直视楚千尘的眼睛,目光犹疑了一下。
沈氏怒极反笑。
反正她也没指望姜姨娘会爽快的承认她与楚令霄做的那些丑事,于是步步紧逼地又道:“你还记不记得俞嬷嬷?”
“……”姜姨娘的眼帘颤了颤,没有说话。
太夫人根本不记得谁是俞嬷嬷,但是王嬷嬷记得,立刻就附耳告诉太夫人俞嬷嬷是从前楚千尘院子里的管事嬷嬷,后来被姜姨娘做主放了出去。
沈氏也没指望姜姨娘回答,自顾自地往下说:“是啊,她已经死了。”
姜姨娘:“……”
“但是,”沈氏死死地盯着姜姨娘的眼睛,徐徐道,“俞嬷嬷的儿子可还活着!”
“俞嬷嬷生怕自己有一天会死于非命,早有所准备,她临死前交给了她儿子一样东西,你可知道是什么吗?”
沈氏一边说,一边冷冷地扯了下嘴角,注视着姜姨娘的每一个表情变化。
“……”姜姨娘瞳孔微缩,纤细的手指把手里的帕子胡乱地攥成了一团。
沈氏接着道:“姜敏姗,可要我拿来给你看看?”
楚千凰看看姜姨娘,又看看沈氏,再看看楚千尘,强忍着内心的惶惶,可就算是她用尽全力,她内心的恐惧还是抑制不住地流露了出来。
正堂外,那哗哗的雨声愈发响亮了,形成一道道水茫茫的雨帘。
连绵不绝的雷声又响了起来,隆隆不止,仿佛连天地都为之一震,那不时劈下的闪电让气氛变得更为压抑沉重。
见姜姨娘不说话,沈氏从袖中摸出一张折叠起来的绢纸扔在了地上。
就算没把这张纸展开,也能隐约窥见纸上写了不少字,还偶有赤红朱砂的指印。
沈氏的笑容更冷了,又道:“你以为我就这一个证据吗?我把当年大平寺的知客僧也找到了,他亲眼看到了楚令霄抱走了一个襁褓,而老家的徐婆子也说看到楚令霄抱着襁褓进了你的产房!”
“这徐婆子是二弟妹找到的,母亲不信,尽管去问二弟妹好了,或者,我们现在就把二弟妹叫来对质也行……母亲以为如何?”
沈氏转头去问太夫人,神色讥诮。
刘氏竟然连也知道一些?!她到底又知道多少?!太夫人心里咯噔一下,忙道:“不用叫你二弟妹了!”
这要是把刘氏也叫来,这一闹,以刘氏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这件事岂不是要闹得整个侯府都知道了!
就算是太夫人一开始不信,现在也已经信了八九成,剩下的一两成就只等当事人来确认了。
太夫人看着一丈外的姜姨娘,心中就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似的,五味交杂,怒道:
“姜敏姗,你给我跪下!”
要是早知道长子会被这个女人迷了心智,她是绝对不会同意长子纳这个女人为妾的!
可惜啊,千金难买早知道。
姜姨娘就跪了下去。
地上的那些茶水和茶叶一直没有清扫,她一跪下去,那些几滩茶水就在她霜白的长裙上留下了刺目的污渍。
太夫人又重重地拍了下茶几,质问道:“你说,事情到底是不是这样?!”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姜姨娘的身上,也包括楚千凰。
她的眼神有些忐忑,有些惶惶,又透着一丝期望。
屋外,又是一道巨大的闪电劈下,跪地的姜姨娘抬起了头,清黑的眼眸中闪着点点水光。
她咬了咬唇,声音干涩而沙哑地说道:“是……”
这个字等于为这件事盖棺定论。
即便是穆国公夫人、陈嬷嬷等人早就知道了,此刻也难免还是又感觉心口被重重地敲击了一下。
反倒是楚千尘出乎异常的冷静,定定地观察着姜姨娘与楚千凰。
正堂里,寂静无声。
楚千凰觉得脑子空白一片,全然无法思考,难以置信地看着姜姨娘。
对方的那声“是”霎时间摧毁了楚千凰所有的期望。
三月时的一幕幕随即浮上她心头。
崔嬷嬷死后,姜姨娘偷偷来找过她,她猜到她已经猜出真相了,便把事情与她说了。
当时,她就叮嘱了姜姨娘哪怕有一天被沈氏查到些痕迹,她也绝对不能认,咬死也不能认!
在这个时代,没有血型,更没有亲子鉴定技术,沈氏就算再怀疑,她也没有十足的证据。
当时,姜姨娘分明答应了她。
可现在姜姨娘竟然认了!!她居然这么轻易